秦少白推门进来,“老杨也在,昨晚你们俩都没消息。”
于镇伟回答,“城外忙了一夜,有可能暴露的同志都安全撤退了。眼下就剩下制造局里的同志,他们的处境最凶险!”
秦少白明白于镇伟的意思,神色凝重。
一个革命党人匆匆进来报信,“少白先生,镇伟同志,刚得着消息,区巡抚从牢里出来,回了李府。”
秦少白一惊。
于镇伟追问,“消息准吗?”
革命党人道,“派在李府门前的人亲眼所见,是铁刚送去的。”
秦少白点头,“知道了。”
老杨骂道,“情况已经明朗,这是一出苦肉计。”
“一丘之貉!”于镇伟恨恨地骂,“李重光和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秦少白沉着脸,一语不发。
李宅里,区巡抚坐在轮椅上,口眼歪斜,流着哈喇子。区舒云迫不及待凑到跟前,压低声,“爹,没事了!”
区巡抚浑浊的眼睛动了动,毫无反应。
阿四也凑过来,“爹放心好了,绝对安全。”
区舒云一拍父亲,笑道,“差不多行了啊,还真疯了?”
区巡抚对她莞尔一笑,很妩媚。
区舒云有点害怕了,一把拉住区巡抚,“还装?装疯好玩啊?上瘾了?”
区巡抚吓坏了,一劲儿躲她。
“你给我醒醒!爹!”
区巡抚吓哭了,抱头躲藏。
阿四忙上前抚慰,区巡抚将头埋在阿四怀中。
“爹他——”区舒云绝望,哭道,“——真疯了!”
阿四一阵心酸,眼眶也湿了。区巡抚在阿四怀中偷眼看她哭,一阵傻笑。
区舒云跺脚,“你还笑!”
笑声戛然而止。区巡抚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
区舒云鼻子一皱,“什么味?好臭!”
阿四醒悟,“爹他——拉屎了!”
区舒云彻底崩溃了。
火神庙的院子里,铁山抽出一支铁箭擦拭着,漫不经心道,“于镇伟居然没死。”
阿四正盯着铁箭出神,忙道,“噢?这小子命还挺大!”
铁山弯弓搭箭,“这样也好。”
阿四一愣,一时不明白“好”在何处。
铁山瞄准,“我又加派了几个好手保护你。备不住,他还会来杀你。”
“多谢姐夫。”阿四心知这“保护”的真实用意。
“你觉得……”铁山专注地瞄准箭靶,“制裁你的命令是谁下的?”
“这个……”阿四心里一跳,这正是他心底苦苦思索的问题!
“什么时候再去见秦少白?”铁山忽然冒出这一句。
阿四惊道,“姐夫还信不过我?”
“不防一见!”铁山松开弓弦,神态轻松,“你们的误会,见了面,也许就能说清。秦少白毕竟不是一般的革党,难道这么轻易就放弃你了?你这个总办,对他们还很有用处。”
“姐夫这是何意?”
铁山笑得神秘,“约到秦少白,你就立了大功。”
阿四明白了,心突突直跳,“他要杀我,还能跟我见面?姐夫,我可不想见他!”
“他对你不仁,你却不肯对他不义。”铁山盯着阿四。
阿四冷汗直冒。
“我就喜欢你这点!”铁山忽然哈哈大笑,“好了,不难为你。走,吃饭。你姐姐知道你来,亲自下厨,你陪姐夫喝几杯。”
阿四松了口气,心还在跳,“改日吧姐夫,我得赶紧回去,岳丈如今离了我不行!”
铁山点点头,“昆臣怎么样?”
阿四无奈苦笑,“疯得厉害,这才几天,就闹得家宅不安。”
铁山点头,“区老儿得亏有你这个女婿。”
阿四脸上,已是说不清的欣慰和无奈,“有什么办法?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区巡抚的房间被安在了阿四和区舒云的房间旁,此时他一身肥肉坐在澡桶中,表情很舒坦。
阿四坐在桶边,将区巡抚的头抱在怀里,在他脸上细心地抹肥皂泡,“爹,给你刮刮胡子,你可要乖,不然割破了,舒云又要骂。”
一听“舒云”,区巡抚一脸惊慌,嘴里唔哩哇啦叫着。
“好好好,不要舒云来!”阿四连忙劝慰,“爹你也别怪她,一辈子娇生惯养,几时吃过这份苦?脾气是急了点,那还不是心疼你!”
区巡抚瞪眼咧嘴,表示不领情。
“爹也闹得太不成话,动不动就拉一裤子,时不时还舞刀弄杖,家里的下人们见你就躲!也怨不得人家,以前你是亲家老爷巡抚大人,现在?穷亲戚、老疯子!还这么难伺候!说真的,三岁小孩也比你省心些!”
区巡抚一脸羞惭,看一眼阿四,很扭捏。
“上刀了啊,不准动!”阿四拿出剃刀,瞪眼吓唬区巡抚。
区巡抚一动不动,眼珠子惊恐地随剃刀移动。
“也就是我,这么一把屎一把尿地服侍你!”阿四小心翼翼地刮胡子,“谁让您待我不错呢!咱爷俩翁婿一场,也是缘分……你看什么看?”
区巡抚翻着眼睛,感激地望着阿四,眼里似有泪水。
“行,还知道感激,不算很疯。”阿四亲热地拍拍区巡抚的胖脸。
区巡抚兴奋了,两手噼里啪啦打水,顿时水花四溅,阿四成了落汤鸡。
“爹!”阿四抹了把脸,睁开眼怒道,“你——老疯子!”
区巡抚一看不妙,咕嘟一声沉入水底。
阿四气乐了,摇头苦笑,“区大人啊区大人,精明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