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红尴尬,“不会……”
李重甲微笑,“那就好。”
他看着方红的房间,忽然想起卫生间并没有细看,他拿着手枪走近。
阿四缩在门后,已看见黑洞洞的枪口!
二人只有一门之隔,李重甲正要查看门后……
“重甲兄!”一个同盟会骨干从孙中山那边跑来,“快来!孙先生要见你!”
李重甲不及再看,已被那名骨干拉住,“好时机,胡都督跟孙中山说了你和区小姐的事儿,孙先生很高兴,说要立刻见你谈谈呢!”
方红笑道:“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李重甲边走边叮嘱,“周围都戒严了,他跑不掉的。 为了重光,我建议公开处决那个王阿四。”
方红似是而非地点头,眼看李重甲跑出,她低下头,目光触到地上的那只牛津大学皮箱,方红走过来,蹲下身看着,心情复杂……
轻微的响动,方红抬头,愣住了。
阿四站在那里,卫生间门口。方红张嘴要喊,却没出声。不是因为阿四做了什么动作,阿四双手空空,一动未动,而是因为方红看见了——阿四满眼的泪水。
方红顿住了。什么都可以伪装,唯独这样的泪水,在这样的场合,令人无比讶异。
她一时间心乱了——但她还是立刻站起,用手枪指住了阿四!
阿四视若罔闻,低声道,“李重光就死在我怀里。”
方红疑惑地看着阿四。
“他父亲李玉堂也死在我怀里,最疼李重光的李老太太也死在我怀里,李念慈为了救我嫁给铁山。我不是李家的人,当初是为了几个钱进了李家。可李家待我有情有意,我答应过李老爷,老太太,我就是李家的儿子。我不能让他们白死。我答应过他们!”
方红走近阿四,怀疑地看着他。
“你可以开枪,可以喊人抓我,也可以帮我出去。”阿四平静地看着方红,无忧无惧。
方红觉得不可思议,十分纠结,“你要去哪儿?”
“广场演讲,铁山很可能下手,李重甲表面戒备,实际开方便之门,我要去阻拦。”
方红震惊,震惊眼前这个人的荒唐和不知死活!
她想了想,终于慢慢地放下枪,让开了路。
皇后大道钟楼广场上拉着警戒线,有两三个入口供市民进入。每个进入的市民都主动接受民国军士兵和港警的双重检查,确保没有武器。
有军官不停喊道,“时局未定,事出无奈,请配合,谢谢大家……”
栏杆上贴着铁山的通缉画像,画像边一个市民正接受检查,细看,这市民竟是精心装扮后的铁山!
李重甲带着两名高级军官正在简易主席台前视察,他转开头,和刚刚通过警戒线的铁山遥遥对视了一眼。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广场边缘是那座钟楼,钟楼下也聚了不少人等着看演讲。钟楼背面有持枪的军官把守。
铁山的身影出现了,平静地看着军官。军官看着铁山,慢慢让开路——那军官正是李重甲的亲信祥子。
铁山的脚,一步,一步,登上螺旋形铁梯……
钟楼大钟,差三分五点!铁山已至钟楼最高处,隐蔽角落,他取出一个事先藏在那里的包裹,一层层打开……
一个巨大的铁弓,几支巨大的铁箭。这里离主席台不近,但对铁山来说,不远,可以说正正好——弓弦后面,是他冷峻的目光。
广场附近街道上,黄包车到了——区舒云从黄包车跳下,跑向广场。负责跟她的李重甲手下军官从另一辆黄包车跳下,“区小姐,慢点!”
区舒云站住了,这一大片人,哪知道铁山在哪,阿四又在哪?她倒是一眼看见了主席台附近的李重甲,李重甲也一眼看见了她,向区舒云挥手致意。
区舒云怔怔地看着。
阿四从一条胡同走到广场,这里已人满为患,举目四望,到处是人!阿四茫然了。方红站在他身边,低声道,“你觉得铁山会在哪儿?”
阿四在人群里挤着,找着。方红紧跟阿四。阿四没有回答,紧张地搜索着一张张脸……
忽然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远处一排人影后,几个人走向主席台,其中一个圆帽盔中年人——孙中山就要登场了!
千钧一发,阿四不禁抬眼望向钟楼——昔日射杀李重光之处,恰在这时钟楼上反光一闪。
阿四忽然醒悟,飞快穿过人群,冲向钟楼!
方红紧追,却根本赶不上滑溜的阿四,她很快失去了阿四的身影,更加紧张——多重紧张!因为尚不能确定阿四是敌是友?!
“诸位同胞,诸位朋友。”孙中山已经开始演讲了,“昔我往矣,十月围城,今我来思,万众瞩目。其间究竟有何变化?孙文依然是孙文,然香港与中国已充满朝气,充满欢声笑语和革命精神!”
雷鸣般的掌声!主席台边,李重甲巡视着,忽然一眼发现了阿四,他急忙向钟楼下的军官祥子打手势。祥子没看明白李重甲的手势,使劲探头看,就这点功夫,阿四从他身后冲上了铁梯!
李重甲心中气极,但不动声色,立刻带人扑向钟楼。
“文抵港之前,报界盛传文携巨款归国,世人亦皆云,革命军之成败,须看军饷充足与否。文实告汝,革命不在金钱,而在热心,文实未携巨款,更可谓不名一文;所带回者,革命之精神!”
全场欢声雷动!钟楼上,铁弓已经拉圆,乌黑的铁箭头遥指孙中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