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啊我不知道!那会我真不知道啊!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四!老爷!大人!饶命!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啊!”阿四是真的害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苦苦哀求。
“想活命就说实话!牛津的学生,牛津的考试题都不认得?”铁刚吼道。
阿四哀嚎,“我在英国压根就没好好念书,我是个纨绔啊!没出息!成天的就是花天酒地,逛英国窑子,我爹有钱!”
铁刚怒道:“吃柳条吐箩筐,吃铁丝拉笊篱,我倒要看看你多能编!你既是乱党,那就交待……何时入的同盟会?第一次见到孙文在何处?当时都有什么人,是个什么情形?说!”
“这,得,得有两年了吧?我想想!两年半前,对!”阿四大着胆子信口开河,“地点嘛,当然是英国,伦敦!”
“伦敦哪儿?”
“记不清了,深更半夜的,反正是那个,什么,同盟会,同盟会伦敦分舵的香堂!对香堂!引荐我的香主带我上堂给孙文磕头,挺宽敞一间屋,有点像衙门,中堂上有副横匾,上写着‘义薄云天’四个大字,匾下头供着关老爷的像,一张龙书案上插着令箭搁着帅印摆着文房四宝,孙文是同盟会的元帅,披着大红袍,怀抱令箭端坐在案后头,左右两排彪形大汉,同盟会的护法,都是反贼!一水的玄色袍子,手握水火大棍,那架势,挺吓人!”
听着这些荒唐的口供,铁山的眉头皱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打断阿四,“臭小子,你给老子说书呢!给我打!”
刺耳的皮鞭声响起,阿四声嘶力竭嚎叫,“别打啊!我的妈呀!我说的都是真的!大爷饶命啊,别打啦!疼死我了!”
铁山紧皱着眉头,一挥手,兵丁上前关了传声孔的门,声音阻绝。他再望向
李玉堂,李玉堂已是双眼含泪,两手颤抖,不能自已。
铁山冷冷道:“李老板何以失态至此?让人家替你李家受罪,心里不落忍吧?”
李玉堂“腾”地起身,怒目而视,“大人也是有儿女的人!十指连心,当着父亲的面拷打儿子,亏你想得出!来来来,把我押到隔壁,我替我儿受刑!重光啊,爹对不起你,你是爹的好儿子!”
李玉堂已泣不成声。
铁山阴恻恻开口,“今儿不过是初一,好戏还在后头,铁某倒要看看,你这‘好儿子’能扛到初几?!”
押走李玉堂,铁山叫来铁刚,将供状掷在地上,狠狠瞪了铁刚一眼,“这样的口供,还有脸拿给我看?让我再听一遍说书吗?”
铁刚捡起供状,“这小子就是个无赖!依属下愚见,大人何苦跟他斗心眼子,既认了是乱党,那李玉堂就是乱党他爹,杀他爷俩抄了李家,机械厂归公不就完了!”
“就凭这份口供,区肇新能让你顺顺当当杀人抄家动他的机械厂?他那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部堂大人又是个一味和稀泥的昏官。你这是伸着手让他咬!他正愁没地儿下嘴呢!真是猪脑子!”
铁刚不吱声了。
铁山陷入沉思,“区老儿有什么动静?”
“啥动静都没有,听说就在府里呆着,跟一帮清客师爷下棋喝酒。区舒云倒是回娘家搬救兵了,让老家伙关起来了,不让回李家!”铁刚看他毫无回应,提高了声音,“我看这回他不敢再来蹚这浑水了!”
“他怕烫着,可手里的筷子没缩回去!咱们预备的菜没那么烫嘴,他就还敢吃!”铁山坚决地挥了挥手,不容置疑地,“必须让那小子承认是替身!”
铁刚挺直胸膛,“我这就去再审!动点真格的——保证让他招!”
铁山缓缓摇头,“那小子的路数一时琢磨不透,还真是个无赖!万一死咬着不松口怎么办?况且酷刑逼供还是不大稳妥,日后区老儿一挑唆,难保不翻供说是屈打成招,还是以攻心为上,让他心甘情愿开口!”
“怎么攻?”铁刚疑惑不解。
铁山笑了笑。
一场审讯完毕,身上挂彩、愁眉苦脸的阿四向隅而坐,头一下一下地撞墙,嘴里念念叨叨,“阿纯呐阿纯!怎么办呢?我怕是挺不过去了!我要真把李老爷卖了,你会不会怪我?不行不行!不能服软,服软,前面的苦不就白受了?(他学着阿纯口气)‘阿四哥最义气了!阿四哥是大英雄!咬牙挺住,大不了一死,你死了我会年年给你烧纸的!’哎!阿纯你放心!李老爷对咱有恩,我一定——(忽然崩溃)我不想死啊阿纯!哎哟喂!疼死我了!”他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直咧嘴。
“哗啦”一声响,牢门开了。
阿四顾不上喊疼,回头一看,两个狱卒把一桌菜搬进牢房,摆在屋子当间,放下一个小板凳,又拿出一瓶酒,摆出一副小宴的架势,他看得一哆嗦,顿时想起粤剧里面的断头饭场面来,急忙问道: “二位大哥,这,这是干啥?”
狱卒甲看也没看他一眼,“吃饭啊,好酒好菜大鱼大肉。”狱卒乙也呵呵一笑,“赶紧吧,吃饱了好上路。”
“上路?上什么路?”阿四瞪大了双眼,吓得浑身僵直。
狱卒甲:“吓傻了还是装傻?还有什么路?——黄泉路!”阿四一屁股跌坐在桌前,两狱卒转身出去,铁刚则走了进来,微笑着在阿四对面坐下,拿起酒瓶,拔掉瓶塞,凑近瓶口闻了闻。
“好酒!贵州董酒!——李公子酒量大,特预备了两瓶!”铁刚伸手替阿四斟酒,“席面叫的是粤海楼,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