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同时投给了自始至终比空调还沉默的房东。我心想,别人讲笑话你连个表情都不肯施舍,看看你自己能讲出什么高端的幽默来!
没想到房东在众人的期待中,从容地站起来,转身去了卫生间,把我们三个人六道期许的目光晾在一边。
我一头黑线如瀑布般流下,同时明显地听到身边的萝卜长吁出一口气。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房东不在,我得赶紧从泡泡那里套出话来。上天垂怜,今晚的泡泡这么女人,逻辑思维能力几乎没有,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套话对象了。我先是要了泡泡的手机号码。
谁知道还没等我开口,泡泡却先出动了:“大咪姐。”他笑里藏刀地问,“你喜欢女人吗?”
正在存电话的他大咪姐,当场就被雷成了无语泪三行的植物人。
“当然不了。”萝卜在旁边替我出声了,同时她还用强劲有力的手在我腰眼处拍了一下,示意我要挺住,别趴下。
“你们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泡泡扭捏地说道,“我可不是说你们长得像拉拉。其实现在,反倒是拉拉长得比较美呢。”
我的一口真气终于提了上来,心想,好你个小贱人,跟我玩儿阴的!
我清清嗓子,不怒反笑,慈祥地问道:“泡泡,那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
泡泡骄傲而自豪地说道:“我是个同志。”这个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秘密,不算进展。
“那你跟房东怎么认识的?你们是大学同学吗?”我阴险地问道。这一题是考验泡泡的品质,在从他口中弄到料之前,我要确保能够相信他不是在信口雌黄。
“我们不是大学同学,也不是中学同学,更不是小学同学。总之,我们不是同学。”泡泡诚实但很聒噪地说道。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萝卜在一边也按捺不住了。
泡泡睁着无辜的小眼睛看着我们,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在一个聚会上认识的咯。”
“什么样的聚会?”萝卜紧追不舍。我敢保证,她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配搭的绝对是火爆yín_luàn的同人聚会场面。
泡泡一边把玩着胸前的项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就是一帮朋友的聚会呀。很普通的聚会。”
我拉了萝卜一把,示意她的问题不行,还是由我来主问。
“泡泡,我觉得你是房东最好的朋友。”我不用疑问句,改用陈述句,并且语气极尽诚恳。
“是吗?你真的这么觉得?”泡泡的眼睛刷地被点亮了,一扫之前的敷衍,直勾勾地盯着我说。
我面露慈悲的笑容,重重地点头:“当然!”我的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和鼓励说。
泡泡娇羞地把头一扭:“死相!嗯,就目前来说的话,应该是像你说的那样没错吧。”
这谁家死孩子,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一堆状语和定语哟,听得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以前呢?”我赶紧追问。
“什么以前,以前什么?”泡泡用天真的眼神看着我,表示对我的问题一头雾水,理解不能。
我焦急地想着措辞,怎么问才能既套出话来又不引他怀疑。我刚刚才肯定了泡泡的崇高地位,争取了他的信任和好感,这个时候断断不能直接问出“以前谁是房东最好的朋友”这样大逆不道的问题。一个人的现任和前任有可能从来没见过面,但是他们彼此的仇恨却是不共戴天的。所以,我只能曲线救国。
“没什么,你们俩认识多久了?”我问。
“那我可要好好算一下。”泡泡很傻很天真地扒拉着手指头开始算起来。
等了海枯石烂那么久,泡泡终于开口了:“嗯,没算错的话,应该是……”
悲剧的是,这时,房门打开,房东回来了。人世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我和萝卜相视无语,同时产生了一种无力回天的末日感觉。
然而更让人但求速死的还在后面。泡泡一见到房东,就亲昵地拉着他的胳膊,问:“哎,我们俩认识多久了?”
我立刻浑身发冷。
房东说:“怎么问这个?”
“哦,没什么。刚刚大咪姐问我,我算了好久,怕算错了,所以问问你。”泡泡无辜地说。
真是个阴险毒辣的小贱人!我在心里骂道。刚才我还妄图从他口中套话,原来他一切的迟疑敷衍都是有目的的扮演。
我和萝卜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叹息,这才是演技派呢,轻敌了,绝对轻敌了。
房东听到泡泡的告状,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这时我的心里突然很堵得慌,不对劲,从一开始就不对劲,现在这个感觉更加强烈了,这顿饭肯定远没有回请这样简单。
房东叫来服务员结账,结束了这顿各怀鬼胎的晚餐。
从饭店走出来的路上,我低头不语,大脑飞速旋转,终于大概理清了思路,找到了症结所在。
这顿鸿门宴根本就是房东的计策,他觉察到我这几天对他过于热情,过于关心,觉得我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探子。但是他没有证据,于是他叫来了泡泡,送给我一个敞开了八卦的机会。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泡泡的迟到,泡泡的出位,他们的小不快,那个恰到好处的起身上厕所和拿捏准确的返回时机正是这出戏的戏眼。他赢了,他确认了我的确是在打探他,那个应该得影帝,不,影后的泡泡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萝卜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