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宪兵第十六团团长沙靖地陪同下,许忠义被送进了看守所。不过沙靖对老许很客气,他嘱咐手下,对许副站长要有礼貌,三菜一汤要顿顿有肉。末了还跟许忠义解释:“您先委屈一下,我们这里虽说条件有限,可只是是您提出的,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这哪里是坐牢啊?简直就是在坐月子。原本羸弱不堪的“店小二”,这回非养胖了不可。
进牢门的时候,老许大摇大摆走在前头,宪兵抱着被褥紧随其后,那态度恭敬得就好像通房大丫头,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哎?忠义?”随着一声惊呼,陈明夫妇出现在铁栅旁边,尤其是于秀凝,她望着许忠义的眼神里,充满了极度地惊愕,“你怎么进来啦?”
冲他二人眯眯一笑,老许回身问宪兵:“串个门儿行吗?”
“行行行!只要您不走出这栋楼,怎么串都随您。”
“那麻烦您先把被褥给我搬进牢房。”
“好嘞!”
您瞧瞧这服务态度?
三人落座之后,于秀凝瞧瞧四下没有旁人,开口埋怨道:“忠义啊!我不是告诉小菲,叫你们俩赶快逃吗?”
“姐,我是自己回来的。”
“自投罗网?你傻呀?怎能这么不冷静呢?都这时候了,你还回来干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许忠义没有正面回答,他侧过身,若无其事地逗着于秀凝怀里的孩子。
“忠义啊!你姐问你话呢!”陈明也忍不住开口了,“哎哎哎!你先歇歇,咱们说说话,别总故弄我儿子!”
“还有啥说的?”老许看看他,坦然地说道,“你们俩坐牢,让我远走高飞,姐夫,做人能这么做吗?太不义气了吧?我跟你们说,要活一起活,要死咱一起死,往后别再说让我逃命的话,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姐夫。”
紧紧抓住忠义的手,老陈的眼圈一红,感动得不行不行了。什么叫做为人?这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人生有四大最亲密的关系: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做过牢,一起嫖过娼。老许除了不嫖娼以外,跟陈明基本上是占齐了三样。所以说这两家的关系,想不成为刎颈之交恐怕都不成了。
于秀凝也很感动。以前她不相信军统这一系还有人情味,可是现在,不信也不行了,许忠义就是个顾亲情、讲义气的好男儿。
“忠义啊!你进来了,那小菲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谁来照顾她呀?”
“我已经安顿好了,您放心吧。”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咯吱”的牢门响动,紧接着在宪兵的护送下,顾美人“挺胸叠肚”,神神气气地走了进来。
“哎?弟妹也来啦?”瞧瞧“正气凛然”的顾美人,再看看一脸错愕的许忠义,陈老大不解地问道,“老弟呀!这就是你的安顿?”
“这个……这个……”当下也顾不得搭话,许忠义几步窜上前,拉住自己的老婆,气急败坏地问道,“你怎么来啦?啊?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这不是添乱么?”
点点丈夫胸口,顾美人同样也没客气,她厉声质问:“你还有脸跟我说?丢下我一个人就跑了,有你这么做丈夫的么?不管了,反正我已经来了?该怎么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坐牢还这么理直气壮?昏头胀脑的许忠义,感觉现在这女性,的确是跟前清的时候不一样了。“你怎么总给我添乱?”
“你不也给我添乱吗?”
“可我这是为你好!”
“谢谢!情义我领了,但我主意已定,要活一起活,要死咱一起死,我决不忍受跟你阴阳两隔过日子!”
“你……”老许气得两眼发蓝,可又不便当着外人发作,正在无计可施进退两难之际,于秀凝突然给他使了个眼色。“行啦!既来之,则安之,你们两口子也别吵了,过来坐吧!”瞧瞧屋里这一应俱全的摆设,于秀凝叹了口气,又道,“唉!到这里啊……就跟到家一样。”
两家所有人丁,这回算是彻底聚齐了,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拉着顾雨菲坐到身边,于秀凝陪她唠着家常。旁边的陈明也没闲着,他犹豫了片刻,这才压低嗓音对老许问道:“忠义啊!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这个……哥哥问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你为啥要回来?”
“呵呵!我不回来,你们俩就出不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想连累你们。”
“唉!你的心意我领了,可出去又有什么用?沈阳城不还是一座大牢房么?我们迟早都得落到共军手里,还得继续坐牢。”
“不一样啊!”拍拍陈明大腿,老许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是想把你们送走,让你们远走高飞。”
“啊?你有办法?”老陈喜出望外。
“有啊!我手里有张机票,可以转到你的名下。只要再搞到一张,你们一家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店小二”就是“店小二”,只要他说能行的事,迄今为止还有没出过纰漏。因此,陈明那躁动不安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可问题是,许忠义为什么要送他二位离去呢?难道他不想要陈明手里的特务名单吗?
事实上,“店小二”正是经过审时度势,才作出的这番决定。陈明夫妇一经落马,由他们制订的名单肯定是不能再用了。根据齐公子那谨慎的性格,他一定会重新拟定名单。如此一来,陈明夫妇便失去了作用,与其让他们留下来继续受罪,但不如卖个人情,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