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看不到他——只把目光收回来,十分平淡。
一如自己一个人,只身面对着这个世界。
幸好,还有自己牵着的这个孩子。
两双手。
她更紧地握住了儿子的手。
因为陆泰刚才的一番疑问,台下的目光,也一起看向了太皇太后和小皇帝。
这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理论上是如此说。但是,许多人则在衡量,事实的真相是否如此。
自从“中毒”事件之后,几乎长达一年的时间,冯太后不问政事,和弘文帝之间的关系,外界传说达到了冰点;如今,弘文帝死了,昔日不可一世的冯太后,是否如脱笼的猛虎?就看这一次丧礼上,她对弘文帝,以及弘文帝任命的顾命大臣们的态度了。
毕竟,知道顾命大臣之事的是极少数,而陆泰等人又存心隐瞒。所以,在外臣们的普遍映像里,都在赌一把关键的局——
人殉和追封李妃这件事,便是衡量其中的关键。
尤其,当汉臣不能大规模进入这至亲葬礼的时候。
陆泰也在赌这一把。
所以,他的目光一再看向米贵妃。
这本是商议好的,按照当日皇太后的态度,也是几乎默许的,名单都通过了,为何到了现在,却不见一个人殉?
他见小皇帝和太后都不做声,急了,看向米贵妃。
米贵妃却一直跪在地上,不知是真心悲痛弘文帝的去世,还是惊惧不已,竟然几乎晕厥过去一般。
陆泰发现不对劲,抢步上前。
他和京兆王,是这次丧礼的主持人。
二人低语了几句。
冯太后站在对面,依旧面不改色,直到看见二人过来。
“启禀太皇太后,礼部这些家伙,准备工作太差了,玩忽职守,竟然把人殉这样的大事也给忘记了……”
这次负责丧礼的是李冲,烧灵的是两名汉人小吏。
李冲和王肃,是唯一可以进到内场的大臣,但是,都在左侧,负责一些最后的仪式。这是陆泰和京兆王等商量的结果,他们不得不从。
一名小吏就站在陆泰身边,陆泰一伸手,一耳光就掴过去:“你们竟敢忽略这么大的礼仪,该死!”
李冲和王肃二人还来不及反应,陆泰已经大声道:“把那两个渎职的家伙给我抓起来……”
早有准备的几名侍卫,一拥而上,一把抓住了两名不知所谓的小吏。陆泰声色俱厉,“非治你们一个大罪不可,该砍头的家伙,竟然连这样的大事也给忽略了……”
这一动作,是一气呵成的。
甚至连侍卫听令时的表情,都是训练有素的。
众人都惊呆了。
大家都满头大汗,看着冯太后,又看陆泰。再看灵台四周,旗帜鲜明,一身孝衣的宗子军——唯有这部分军队,属于朝廷内调,一直以来,都控制在京兆王的手里,弘文帝生前,并未做过任何的改变。
很显然,陆泰已经取得了京兆王的支持。
陆泰却面不改色,声音很大:“请太后下令,立即给太上皇上人殉;此外,在丧礼结束后,追封陛下的生母为太皇太后……”
当日还是私下里威胁冯太后,今日,则是完全提到了明面上。
鲜卑贵族们,立即喜形于色。
大家一起看着冯太后。
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报复她的极好时机到了——没有人忘记,当年的反贪肃贪,推行改革,这个女人,暗地里,借助弘文帝之手,除掉了多少鲜卑大臣。
现在,如果不趁机把她打压下去,以后,大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李冲和王肃,悄然交换了一下眼色。
纵然他们,也十分紧张。
虽然之前,已经把一切详细细节都呈报冯太后了,但是,冯太后显然伤心过度,并未作出任何意见。
二人暗暗叫苦,虽然对陆泰早有防备,但是,此时在宗子军的支持下,局面如何,实在难以预料。
只有高台上的冯太后,面不改色,慢慢地,松开了小皇帝的手。本来被战马的惨死吓得哭哭啼啼的小皇帝,此时,早已一脸镇定,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陆泰。
四周一片死寂。
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是老太监魏启元跪在小皇帝面前:“陛下,这是先帝留下的遗诏……”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道诏书。
先帝留下的遗诏?
陆泰等不敢置信。
弘文帝死前,大家都守在他身边。唯一离开的一会儿,只是他单独见了一下冯太后——难道,真的有什么密诏给了这个女人?
陆泰大怒:“你这个死太监,先帝临终前,根本没什么遗诏,你这是矫诏……我看看便知真伪……”
他竟然劈手就去抢夺诏书。
两把利刃,立时将他架开。
因为动作太快,大家都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两条灰色的身影,一前一后,低声呵斥:“陆泰,你好大胆……”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为首之人,竟然是久未露面的魏晨——原先帝罗迦创立的灰衣甲士的统领。
而另一人,则是弘文帝生前最信任的御林军统领周鸿。
陆泰被捉住两只手,身子被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