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轻轻摩挲着紫檀雕回纹手卷盒,辟湿气的檀香隐隐从鼻间掠过,她心中渐渐安宁下来。

湘玉端着一碗鱼片粥走过来,见主子又沉浸在思绪中,心里叹息。她柔声劝道:“主子,奴婢见您晚膳没用多少,特地让御膳房备了碗粥,可要尝尝?”

“先搁着罢。”德妃手上一顿,目不转睛的回答。她额上戴了养病时防风的额帕,脸色只是稍白,并不露病态。然而回话时中气不足,略显虚弱,与她惯常风风火火的作风比起来,确实有很大的差别。

湘玉抿了抿唇,到底没再劝。她替主子掖了掖被角,转而说起别的事来:“那个叫蝶儿的宫女……宓主子说好赖看顾好她家里人。”

宓婕妤虽明面儿是皇后身边的人,实则暗中早已投靠了德妃。就是皇后恐怕也不知道,她在这件事上费尽心思把蝶儿和宓婕妤的关系撇开,以为这宫女是旁人安插来的钉子。却不知她本身就是宓贵人用来供德妃驱使的棋子。

因德妃和宓婕妤同住永寿宫,即使有些往来,旁人也不会多加猜疑。皇后原先拉拢她也未尝没有在德妃后院点火的意思。

“你看着办。”德妃口吻淡淡的道,“总算上回鬼节的事没白帮了她,再多给她一些好处也无妨。”

“是。”

“可惜她还是没成功,终究是不够狠啊。”

湘玉想起自家娘娘的手段,手亦是不稳的抖了抖。但娘娘今儿难得肯开口,她仍旧接了话:“三公主如今身子时常虚着,小病痛更是没有停过,恐怕就是那回耽下的病根。”

“嗤,不还是死乞白赖的活在这个世上。”德妃想起承运连太医的救治都等不得就匆匆去了,抓着卷匣的指尖泛白,恨声道,“怎么不死了干净。”

湘玉被主子语气里的恨意听的一震,但再想到小主子那英气勃勃的少年容貌,神色同是黯下来。要是放在以前,娘娘说不得还能再要一个孩子,现如今皇上十日有八日都宿在翊坤宫,难道还要娘娘去捡珍昭仪的漏不成。且拿殇子之痛博取皇上的怜惜是最没可能的,否则当时宓主子也不致失宠至斯了。

皇上但凡一见着娘娘就要长吁短叹,反勾起娘娘的伤心事来。两人相处,就是她们一旁的奴才见了都觉得别扭。

“娘娘……”湘玉轻声将德妃从哀恸的回忆中唤醒,她低眉道:“别再想了。”想再多,苦的也是自己。殊不知皇后有多得意。

德妃从恍惚中醒神,一抹冷笑逐渐爬上嘴角,顷刻转了话头问:“消息传递出去没有?”

湘玉被突如其来的话听的怔了怔,旋即会意:“已经传递到老爷那儿了,且回复说老爷正着手布置。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毕竟被降职至侍郎,要说位置也是不差的,只是上头有珍昭仪父亲的打压,再加上他人揣摩圣上心意,暂且不敢有太大接触。

德妃点头:“能在她生产前达到效果就行了。”她也不奢求许多,皇儿的离世是家族势力远不如前的最大根源。原先许多人的依附都是看准了皇儿未来能够继承皇位,因此趁早拉拢讨好。

即便如此,她也有把握这一役的胜利。

“皇宫里、朝堂上的流言皇上可以打压,可以震摄,那么百姓悠悠之口,皇上准备如何堵住呢。”德妃轻轻一笑。

她缓缓启开回纹手卷盒,一道明黄圣旨安放其中。她低头的目光流连不去。

“朕之皇长子,禀受天命,应运而诞,遂命名“承运”,以示朕欣。”

承运,母妃让你的兄弟姐妹给你作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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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奏折合上的动作淡然缓慢,彷佛这只是普通的奏折一般,但从他眼里酝酿着风暴里不难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怒意。

钦天监的人居然上折说珍昭仪腹中的胎儿大不详,此子若生,宫中的皇子皇女的命格皆会被其所克。而自珍昭仪怀子之后,大皇子殇逝、三公主体弱、以及敏婕妤腹中孩子险些无故流产,俱可证明。

荒唐!

他的亲子之间互相相克,这是哪来的道理!

等他再次翻看奏折末页,发现钦天监的人所书现前民间传唱的童谣:碧桃花,灼其华。树无果,猫儿索。一魂二魄飞来投,桃实纷纷累然多。

他沉下脸,一把将奏折甩到地上,眼不见为净。

这又是何意?他倒不知他的皇儿还是由承运三人的魂魄索来拼齐的,简直可笑!

但百姓间谣言的传播却让他也不得不神色一肃,凝重以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总不能杀光所有传唱的百姓以儆效尤。

皇帝有规律的叩着桌面,扬声:“熊尧。”

“臣在。”

“传令下去,尽力将谣言传播的势头压下,还有,尽快找出散布的源头。”

“臣领旨。”

即便如此,皇帝仍有些心神不定,他吩咐赵忠信:“民间谣传的事不得传入珍昭仪耳中。违令者斩。”她正怀有身孕,接连二三的出事只怕心里难以承受。

赵忠信一凛:“奴才遵命。”

皇帝眼神又落在另外叠摞的奏折上,没想到边疆蛮族与喀什族等几个小族通婚联成一线,而连年牧草丰沛、无病无灾又让其休养壮大,怪道他们敢就此来犯。而己方军队因轻敌而连吃败仗,让自己近些时日已是头疼不已。

而谣言之事,若不能早日解决,传出京城必成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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