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到这里,白三已经浑身发颤。
也不知是被雨淋透,透心的凉,还是被恐惧冲的支离破碎。
他看着天,继续往下说。
当时,白三听到那句话后,吓得魂都没了,那口棺材,那口枯井,哪是他敢、他愿意去碰的,吓得连裤子都尿湿了一片,连哭带闹,求着白衣大老爷行行好,但没想到的是,白衣人说完那句话后再不理他,转身就朝浓雾深处走。
白三怕的要死,却又不敢追。
急得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可等到浓雾散去后再一看,那白衣人走的方向,分明就是凸洼子山山顶那一片悬崖,他再追过去看,山崖、山脚根本没有半个人影,然而当他抬起头时,朝着太阳的方向,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远去的黑点。
杨树、黑棺、跪地娃。
白三孤零零的跪在山顶上,看着大黑棺,因为恐惧过头,萌生出一个极度大胆的念头——砸了大黑棺!
只要把大黑棺给砸碎了,三十年后自然就不用押棺!
白三这样想着,搬起块大石头死命的敲,死命的砸,可没想到的是,那口大黑棺根本不为所动,大石头都崩出了俩,棺材却没受到任何伤害。
适逢此时,山后头传来了几个人的声音,白三本能的想跑过去,但一听是姥爷和他爹的声音,想起他们两个和白衣人是一个来路,立马吓得不敢靠近,可山顶上光秃秃的,能藏哪?
思来想去,他最终往大黑棺里头一钻。
再之后,姥爷和他爹就走了过来,却没发现藏在大黑棺里的白三,就站在边上争着什么事。
他爹说:“我老白家这辈子就捡来这一独苗,您可不能让他毁了。”
姥爷说:“白狐脸儿都见着了人,我们做下人的又能说啥。”
他爹气得当场翻脸:“陈左后,咱俩一道抬棺走山少说能有二三十年,我帮过你的事儿还少?当年你惹出这档子事,老子屁话没有,第一时间就陪你擦屁股,陪你窝在山坳坳里头,十几年不出,连媳妇都没,这都不够你搭把手的?”
姥爷沉默了片刻,说:“也罢,该是陈家的孽,就该陈家来背,我会思忖。”
他俩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白三窝在棺材里听的正云里雾里,正想着怎么没下问了,突然就看到姥爷那张脸伸了进去。
他本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再一见,顿时就没了魂,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时,已经被人又一次扛回了家里。
而他爹,还是那样,在隔壁床鼾声如雷。
白三晓得,这不是梦,是现实,哪有梦能那么连贯,还惊醒一次又一次的,他害怕三十年后要去抬棺,对身份神秘,和白衣人有关联的他爹和姥爷都产生了恐惧心理,于是他夜里又一次偷溜上凸洼子山,想把那口大黑棺埋起来,可没想到再到山上时,山顶只剩下了老杨树,什么都没。
然而当远离凸洼子村时,他才感觉到安全,哪怕这座山顶孤零零的啥都没。
于是,他便养成了半夜溜上山的习惯,想着白衣人会不会回来,自己怎么才能溜出村子,时而爬上老杨树,时而在山顶放声怪叫,咒骂凸洼子村的人。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和二舅商量说想离开村子,才在二舅的帮助下走了。
故事听到这里,二舅的火气又上来了,指着鼻子就骂:“他娘个逼的,咱们陈家亏待过你了?哪怕你说的这档子事儿是真的,咱爹答应你爹会帮忙,就一定会帮忙到底,有让你他娘的去抬棺?有逼着你干啥干啥?这几十年你在城里过的还不潇洒?压根一畜生,居然回来干这档子事!”
白三笑得狰狞,憎恶的咆哮道:“是,我畜生,你们陈家都是大善人!打从我离开凸洼子村的第一天起,背后就像有个恶鬼天天在跟着一样!哪怕是上个厕所,都像是在被看着,临做梦都能梦到有个人站我背后跟着,头一回就是个恶鬼!这口井,这个村,你们陈家,老白头那王八,谁都该死!你们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得安宁!”
我默默的看着白三,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在我从小的认识里,姥爷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他答应了老白头,说会替白三‘三十年后抬棺’的事想想对策,就自然会为此去做。然而他所说的被人跟踪的事,让我想去二舅说过,姥爷有派人跟着白三盯梢,想来应该也就是这个人把白三逼疯成这样。
我想起管仙儿她爹,她曾说过她爹也生活在这样的恐惧中。
想想,这样的折磨,怕是我遇到也会发疯。
姥爷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为什么还不能让白三自由自在的活着,到底是在戒备什么东西?
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那口大黑棺,那个白衣人。
这段时间以来,我遇到的所有故事,所有经历,似乎都和大黑棺、白衣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无论是西藏、榆林、哀牢山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凸洼子村,每个地方都出现过这样一个白衣人,他们到底谁,从哪里来,又是出于怎样的原因会穿着统一的白衣,行走在天地各个角落。
我想到了武侠小说中的某些隐秘门派,白衣人就像他们一样,无处不在,却又难寻踪迹,只有他们想找你时才会出现,你想找他们简直难如登天。
比如小白。
至于姥爷……
我回头看着大舅,他还是一样仰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然而我知道,他很清楚这个故事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