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纬度的测定,经度的准确估算就太困难了。因为纬度有一个固定的参照物,那就是太阳。可是经度本是人为规定的,参照点也是人为选取的,比如本初子午线,就规定为通过英国格林尼治天台的那条经线。
如果知道了某一条经线上的时间,那测量当地的经度就很简单。比如现在知道北京时间,只要和测纬度一样如法炮制,当太阳升到中天时,看看北京时间是几点。那个时间与十二点的差值,即是两地经度差异的体现。因为地球被二十四小时等分,时间每差一小时,经度就差出十五度。
可是现在朱由检既没有手表,更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时间,上述方法当然不可行。于是他只能用一种极为复杂、准确度也大为降低的方法:观星!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在皮岛百无聊赖之时,跟着毛龙学的。其原理倒也简单,就是每个观测点由于经纬度的不同,在同一时刻观测到的星空也有所不通。从纬度上说,位于北极附近的星空,南半球是看不到的;即使是在北半球,同一颗星星的高度也随着纬度变化,比如北极星,在北极点上观测,就永远高悬在头顶。
相对于纬度带来的高度变化,由于地球自转造成的星星如太阳般东升西落,就更加难以掌握。即使是在同一个观测点,看同一颗星星,由于时辰的不同,它在夜空中所处的位置也不一样。
当时毛龙热衷于星象之学,除了纵酒狂欢的那一夜,几乎每个晚上都要拉着朱由检这个冒牌茅山道士夜观天象,并与他讨论星象对应的人间大事。
朱由检知道所谓的“某星象主某地有某某事”纯属胡扯,本也没往心里去。不过他对天本来就感兴趣,听毛龙讲哪颗星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个星宿,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在前世,对夜空中群星的划分已经完全按照西方的星座,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三垣二十八宿反而几乎没人知道。
是夜朱由检与李贞妍手挽着手,再次攀上小岛的顶峰。二人肩并肩坐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抬头仰望浩瀚的夜空。
“殿下,夜空真美啊!”李贞妍宛如孩子一般,由衷地赞叹道,“不管人世间如何变换,这些星星永远挂在天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记得骊山郡主教我王勃的《滕王阁》诗,里面有‘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之句。再过三十年、五十年,不知贞妍还能不能像今晚这样,和殿下一起仰望星空!”
朱由检也颇为感慨,忙将李贞妍紧紧揽在怀中道:“贞妍,我答应你,只要是在你我的有生之日,每年的今天,我都会陪你看星星!”
正说话间,天际有一道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闪过。朱由检在前世生活在城市里,空气污染加上光污染,连最亮的星星都不一定能看到,就更别提这转瞬即逝的流星了,不禁兴奋地指给李贞妍看。
李贞妍忙双手合十,低头默默祈祷。待流星消逝在夜空里,她才欢欣地笑道:“贞妍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一定能实现。刚才我已经许好了愿,就看它灵验不灵验啦!”
“许的什么愿?”朱由检好奇地问道。
李贞妍却狡黠地对朱由检眨眨眼睛道:“不能说,说出来便不灵了。”
朱由检不觉莞尔,再次仰望星空,这才想起自己只顾享受与李贞妍相处的分分秒秒,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于是他不再说话,凝神静气,仔细地观察起星空来。
借着勺柄西斜的北斗七星指引,朱由检很快找到了北极星,也就确定了正北方位。然后根据记忆中的三垣二十八宿的方位,从夜空中寻找相应的星星。
从夜空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北半边,除了在夜空中的高度,这些星宿与从皮岛上看到的大致相同。只是北极星位置很低,仅比海平面高出少许。而南半边的夜空,多是朱由检从未见过的星座。
朱由检忙问李贞妍:“现在是什么时辰?”
李贞妍今天一直按照朱由检的吩咐,以正午为基准,默默估算时辰的推移。此时赶紧道:“现在大概是亥时一刻了。”
朱由检心想亥时一刻就是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与他在皮岛上观星的时间大致相仿。他赶忙仔细观察北天那些星宿的位置,又与脑海中在皮岛看到的星空位置做个对比。
这一对比,朱由检惊喜地发现,除了高度不同,这些星宿在夜空中的角度与在皮岛看到的基本一致!这也就是说,自己所处的小岛,与皮岛的经度大致相同!
他赶忙借着微弱的星光,用石块在岩石上使劲地刻画。李贞妍好奇地问道:“殿下画的是什么?”
“东亚地图!”朱由检一边指点,一边对李贞妍兴奋地道,“你看,这里是皮岛,从皮岛向正南方划一条线,咱们所在的小岛,差不多就在这条线上!再加上白天得到的北纬二十五度…”
朱由检的手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这两条线相交于泗叶岛以东不远的海洋,位置稍稍偏北。
他猛然似有所悟,喃喃地道:“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贞妍,今晚我不睡觉了,就在这里等天亮!你先回石头小屋睡。”
“殿下不走,贞妍也不走,就在这里陪你。”李贞妍不明其故,但也知道朱由检必有重大发现,于是甜蜜地将头枕在朱由检的肩膀上,就这么默默地陪着他。时间一长,李贞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