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桑瞻宇已权衡轻重,朗声道:“堂使叮嘱晚辈,一切须听前辈吩咐。既然前辈发话,岂敢不从?却只恐日后堂主下令追回叛堂逆徒,不得不与前辈为敌,此刻先请恕罪。”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不失面子,又将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
鹤发挥挥手:“你回去如实禀告就是。”桑瞻宇看一眼许惊弦与童颜,抱拳拱手,告辞退下。
鹤发望着桑瞻宇远去的身影,喃喃道:“此子既能审时度势,行事处处又留有余地,只盼不要误入歧途,日后当成大器。”
许惊弦却回想着桑瞻宇方才目光中隐含的怨毒,暗暗心惊。
童颜道:“那小子或许去搬救兵了,我们还是快走。”
鹤发大笑:“你岂是怕事之人?只是唯恐我不允带着许少侠一起走,所以才迫不及待要上路。料想既已同行,也就不好意思撕破脸皮赶人。”
童颜嘻嘻一笑:“徒儿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暗中拉一把许惊弦:“师父已同意带你一起走啦,还不快快谢过。”
许惊弦见他师徒二人毫无尊卑地说笑,不由想到与林青在一起的时光,心中一酸:“晚辈只是个无用之人,不敢拖累先生。”深施一礼,转身离开。童颜不料他如此固执,急得跺脚。
鹤发忽道:“难道你不想找明将军报仇么?”
许惊弦应声止步:“你怎么知道?”
鹤发悠然道:“谁人不知三年前在京师风头最劲的许少侠之名?且不说你是明将军克星的传言,只凭在江湖上津津乐道的绝顶一战,若还猜不出来你欲替暗器王复仇的心思,我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童颜惊得目瞪口呆:“明将军是许惊弦的仇人?他是明将军的克星?”他身处信息闭塞的边陲小国,也根本不关心江湖上恩怨,但明将军和暗器王林青的名头妇孺皆知,他亦早有所闻,只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竟与许惊弦有这般错综复杂的关系。
许惊弦问道:“你既然知道明将军是我的敌人,可有方法帮我?”
鹤发不答反诘:“我为什么要帮你?”
许惊弦看着鹤发不急不躁的模样,心中忽燃起一丝希望。摇头一叹:“明将军有权有势,武功又是天下第一,就算你有心助我,也没什么用处。”
鹤发大笑:“激将法于我无用。你我萍水相逢,如果要助你对抗大敌,我亦须得到相应的利益。”
许惊弦一怔:“你想得到什么?”
“那要看你想如何对付明将军?欲从武功上胜过他或许很难,但若想令其受挫,我倒可稍尽一份绵力。”
许惊弦茫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鹤发微微一笑:“你可知我与童颜到吐蕃来,只为夺取一件与吐蕃王有关的宝物……”当下鹤发把“天脉血石”之事如实告诉许惊弦,继续道:“泰亲王一日不除,朝廷寝食难安,明将军迟早会发兵乌槎国,却怕吐蕃与之联合,截断朝廷大军的后路,所以才借‘天脉血石’试探,行得居乌槎国多年,自不愿看到战乱频生,百姓荼毒,夺下‘天脉血石’献与吐蕃王示好,就算吐蕃不肯与乌槎联合,至少也不会相助明将军……乌槎处于蛮荒,地势复杂多变,到处都是沼泽山瘴、毒泉恶虫,更有十七族勇士骁勇善战,擅行蛊降头之术,朝廷军力虽强,但贸然远攻,供给不便,就算明将军有百战百胜之名,只怕也难以讨得好。”
“但我武功低浅,更不通行军布阵之道,于你又有何帮助?”
“乌槎国有地利之便,许少侠可带来人和之优势。”
“先生言重了,我不过一无名小卒,如何有此能耐?”
“许少侠不必妄自菲薄。两军交战,士气至关重要。优秀的统帅的不仅仅需要奖惩分明,严格治军,更应该给手下士卒传达一种必胜的信念。虽然你是明将军克星之语不过是江湖流言,但只要运用得当,真假参半的流言也可成为提升士气的精神支撑。尤其对于势弱的乌槎军民来说,更需要这样一个理由来击破明将军在战场上的不败神话。”
许惊弦听鹤发分析得井井有条,不由怦然心动。但如此做法绝对谈不上光明正大,料想若是林青复生,必定鄙夷如此行为,何况帮助泰亲王对抗明将军也并非他所愿。可是,能在战场上挫败不可一世的明将军,这个机会可谓千载难逢。他犹豫良久,终于慨然道:“明将军与我不共戴天,就算我武功不及,也可以不择手段不计生死地去暗杀他。但如此插手两国交战之中,纵能成事,亦会沾上许多无辜人的鲜血。先生的提议,恕我不能接受。”
鹤发叹道:“许少侠的想法有失偏颇。一旦明将军兵发乌槎国,那些流离战火中的平民百姓又有何罪?世事难两全,当你不愿伤害无辜的同时,是否也放弃了拯救更多的无辜者?”
许惊弦听鹤发说得有理,一时难以抉择。
童颜道:“反正你现在也没有什么目的,倒不如先随我们同行,若是觉得有所不便,再行离开也不迟。”料想以鹤发之能,劝服许惊弦只是迟早之事。
许惊弦无奈点点头。他现在已是无家可归,与鹤发童颜同去乌槎国至少是一个转机。何况在此耽搁久了,只怕御泠堂追兵到来,他既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宫涤尘,也害怕连累鹤发童颜师徒。
三人收拾停当,便一起往南行去。
童颜自小孤僻,如今有了许惊弦做伴,一路上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