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义不是愚钝之人,从被誉王蛊惑起兵造反之时,他就没想过功成身退,大不了就是一死,朝堂之上,被父痛刺,再到父亲含冤自尽。
苏义又怎会不明白,淮南王不仅是父亲,还是一位臣子,淮南王一死,苏晟便稳坐江山,父亲自始至终都是爱国的。
“甄月。”
苏义缓缓趴在甄月的腿上,像个孩子般无助的抽泣,布满泪痕的脸埋在她怀里,闷闷的哭着:“我对不起他,这辈子我未立一功,未尽一孝,总是惹是生非,我想他,我想他跳起来臭骂我,我怀恋跟他斗嘴的日子。”
哭声渐大,夹裹着无数悔恨,甄月叹息的拍着他的脊背,“哭吧,今日哭了,明日便不能再哭了。”
小离伸出袖子不停抹着眼泪,看着不可一世的贵公子变成如今的凄惨,最后也毫无顾忌的陪着他大哭起来。
天越来越沉,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风幽幽的刮着,将雨水更凶猛的垂落在睡莲上,发出孩儿低泣的轻响,落叶轻飘的卷着,秋天终于过去了。
酉时时分,军器所便派人来了一趟,而苏义趴在甄月腿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甄月无奈,也没有叫醒他,而是让小离替换着接着伺候。
苏义醒来时,甄月刚刚离开不久,飞扬的眉忧愁的拧着,似乎趴的时间太久,脖子有些酸疼,他抬起眉眼,瞧见自己睡在小离腿上,微微一愣。
“甄月人呢?”声音沙哑到撕裂。
小离眉目轻柔,没有像以前一样与他拌嘴,说道:“刚刚军器所来人了,好像是有急事,所以姑娘先回去了。”
“哦”苏义失落的嗯了一声,慢慢爬起身。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酥糕,多放糖,对吧。”
“小离,我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支撑。”小离爬起身,刚刚跑来一步,停下脚步,转过身笑望着苏义,声音清脆:“苏义,你可是雍都城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一切都会过去的。”
脚步声银铃般的消失在大殿,苏义看着小离灵动的身影,嘴角淡淡牵起,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与此同时,军器所前院,气氛低沉,四五个人围在一起,均没有打伞,雨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露出一张张因愤怒而抖动的胸脯。
“你再说一遍?”甄月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属下。
被问话的人正是怀远的手下,一直负责打探各方消息,一月前,便已经按照甄月的吩咐前往周城打探历下难民的去处,更是为了获取准确信息,不惜耗费钱财买通云川军几个下士。
如今距离历下之事已经两年之久,风声已过,要查起来并不难。
“七千难民全被屠杀,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甄月便一口血猛的喷出,面孔不可置信的扭曲着。
“甄月!”
众人异口同声,扶子然慌乱的扶着甄月,更是拿出救命药丸给甄月服用,却被她一把挥开。
“你确定查的清清楚楚!”每个字咬的极重。
下属见姑娘神情悲痛,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当初他们查到这个消息时,无人不震惊,那些可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啊!
季简玄沉声道:“不如再查一查。”
没有人相信郯国未来的储君为了扫清障碍,连毫无还击之力的百姓也能残忍屠杀,七千条生命,想起血粼粼的场面,都让人胆战心惊。
“甄月,你要去哪里!”扶子然面色一惊。
甄月立在雨幕下,夜墨像绸缎拢在她周身,她的眼发着蓝蓝的冷光,“我要去杀了陈横!找他问个清楚!”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甄月已经策马离去,众人焦急万分,连忙号令军器所的将士们随后跟上,更是做好了硬闯将军府的准备。
此时的陈横在这个清冷的夜晚,躺在熏香的软床上,身段婀娜的侍女赤着身体盘在他身上,浑然不知大祸临头。
他仰着头,极尽享受,如今他一步步替主子铲清胖脚石,接下来等待他的是更辉煌的锦绣前程,荣华富贵更是不在话下。
冷夜如剑,嗜血犹狼,诡异的夜晚在冷雨的洗刷下,带进金器劈砍之声。
微张着唇享受的陈横,豁然睁目,一把拿起不离身的长剑,将身上的侍女展臂挥开,赤着脚火速的穿衣系带,被推在地上的侍女惊慌大叫,缩着泛红的身体,面色灰白。
嘭的一声,陈横重重踢开房门,夜风卷着雨水冷冷吹来,散去了满身的奢靡,他眯着眼,望着雨幕中越来越近的打斗人群,眉心煞气。
如今他位高权重,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在这个森严的京都,又有会能不顾忌他的身份?深夜不要命的硬闯将军府?答案昭然若揭,除了那个处处与他为敌的女人,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甄月手握短剑,衣衫湿透,大片的血花溅在身上,触目惊心,她的脸在灯火照耀下,像幽灵一般,脸颊上,头发上,全是粘稠的血液。
义勇军们更是挥刀一路协助冲杀,地上躺满了身穿铠甲的云川将士。
“甄月,你这是做什么?造反吗?在皇城袭击将军府,你是有几个脑袋”
陈横站在屋檐下,欲潮退去,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还是生出几丝胆怯,这个女人狠起来可是雷厉风行。
甄月根本就不等陈横把话说完,抬起锋刀就将护在陈横身前的侍卫一剑毙命,出手那叫一个狠辣。
“疯子!”陈横大惊,大批侍卫顿时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