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硬的想,他死了她也不怕,回到七里湖,那里还是她的天地,她可以继续从前生活。
放在任何一个地方,她都不会找不到一条活路。
她的心防筑的越坚固,坍塌的时候就越疼。
她越想越难过,他当初就不该带她离开七里湖。
如果不是离开七里湖,他今日是生是死,都是个陌生人的生死,她一点也不会关心。
可是在一起生活多年后,还怎么可能再当他是个陌生人。
不管她当初是否被逼迫,不管她今日是否承认,他都成为她唯一的亲人。
奶奶去世的时候她还小,不能够明白死亡的意思。至于父亲,在他醉死在路边之前,整日打她,他的死亡令她感到的是解脱。
今夜她奋不顾身陪十一哥跳下海,陪他游过一片茫茫无边的海域,她才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死亡所带来的是伤心欲绝。
胸腔内的微弱心跳音传入她耳中,喜极的泪水盈满她的眼眶,洒落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处。
天又放亮。
岛上海浪滔天,如同鬼哭狼嚎,海岸边上,一丛丛灌木在风中簌簌摆动。
比之初上岛时,程易的脸色缓和许多,至少不再是全然苍白。
石室之中,小离守在他身边许久,见他转醒,走上前,柔声问他;“十一哥,你好些了吗?”
“睡过一觉,好许多。”除了伤口,他的头也有些疼,“我睡多久?”
“你都睡一天两夜了。”
她生怕不吉利,没敢说怕他就此睡死过去,好在岛上的大夫说睡久一些是好事。
程易也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她见他想起身,伸手欲扶他,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来。
不知是为安慰她,还是睡眠果真修复他一大部分体力,他双手撑着床,居然当真坐起来。
坐起来的过程,不免扯动伤口,他暗中紧咬牙关,表面上连眉也不肯皱一下。
小离见他无恙,好歹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又赶紧将枕头竖起,替他垫在背后。
程易坐稳之后,才四下观察。
他住的是一间简陋石屋,石屋内简单地摆设着一方桌、一木箱、一长板凳和一木床。除此之外,墙上贴着娃娃戏莲的旧年画,角落里挂着一堆破烂的渔网,再往上望去,屋顶上还有蜘蛛结成的网。
他结合窗外汹涌澎湃的海浪声,推测道:“这是个海边的渔村吗?”
他说话的的语速有些慢,好在他平常的语速也并非很快。
小离道:“是个渔村,但不是在海边,是在一个海岛上。”
“海岛?”
小离点头:“租给我房子住的李老伯告诉我这里叫石狮岛,位于永州的东南方。”
程易听过石狮岛,知道它是灵山群岛中的一个小岛,若在大幅的国家地图上寻找,充其量是个直径为零点一毫米的点。
这一代小岛上的渔民,时常将捕获的鱼虾蟹运往永州出售,若遇上好天气,从岛上坐船出发,大约有两个小时就能抵达。
他回想受伤落水时的情形,按照常理,他不会游水,落水之后九成溺毙,何以还能平安抵达石狮岛?
他猛然想起,他落水的下一刻,有一个黑影从水面上方急坠而下。
他当时以为是敌人,如今想来,那黑影极有可能是小离。
“你从船上跳下来吗?”
他骤然抓住她。
她受他一惊,有些无措。
“什么从船上跳下来?”
他解释:“那天,在海上,我中枪之后。”
小离这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我看你落水,当然跳下去,怎么了?”
“你会凫水吗?”
“我小时候跟人学过一点,后来学校里也开过几节游泳课,不过因为部分家长激烈反对,就停课了。”惊险历经之后,小离才察觉好笑,不客气地取笑他,“你简直太笨了,我都没想到你不会水,若是早知道,才不跳下去。像个乌龟似的驮你那么远,样子好难看就罢了,非但难看,我两条腿还差点抽筋。”
他听她取笑,手却一直握着她的手。
“小离,你又救我一次。”
小离道:“救就救呗。”
“对我而言,不是救就救那么简单,你救我一命,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小离不高兴地掰开他的手。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程易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你不想要我的命,那你想要什么?”
小离试着问他:“想要什么都可以?”
“除了不读书这一桩,其余的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才不傻,这岛上就一个小学堂,我提什么读书不读书。”
“你少生懒惰心,我既不死,将来必然要回去,到时候你落下的课程,仍得回学校补过。”
“你好烦,病成这样还想着怎么折磨我,是不是像你这样年纪大的男人,都喜欢唠叨。”
她说着说着,突然鼻子一酸,他可差点就再不能唠叨她。
他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继续问她:“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德国的汽车还是美国的相机?有朝一日成功脱身,我说到做到。”
小离生性有些男孩子气,不爱追逐女孩子们喜欢的衣服珠宝,倒对汽车相机等物件情有独钟。
瑞福来橱窗里的一架相机,她在他面前提过不下十次,各种撒泼耍赖的招数都在他面前使出来,但是他坚定要她拿英文成绩交换,至于那辆最新的德国汽车,相机的目标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