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一旦被似曾相识的画面招惹出来,便如潮水一般势不可挡,鲸吞了陈彩凤的全部思想。
十九年前,和魏临风结婚刚两年的陈彩凤终于为他生了个儿子。
其实,要现在想想,当时他们已经有了魏伊勋和魏伊诺了,有没有那个孩子,他们都可以过得很幸福。但是,每一个女人都有自己的一份私心,或者说,每个女人都想要在一段婚姻里寻求一种安全感,而最直接的手段就是能为自己的爱人留上个一男半女,而她最终也如愿以偿了。
有这个弟弟的时候,魏伊勋已经十一岁了,而魏伊诺也有四岁了。
对于这个弟弟的到来,十一岁的魏伊勋有他自己的担心,始终害怕有了弟弟妹妹之后爸爸妈妈就不再爱自己了,而作为一个十一岁的长兄,已经是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对弟弟妹妹又有一种责任和加以保护的**。
那天,魏伊勋是真的看到小弟弟的蚊帐里有蚊子,也是真心要为小弟弟驱赶蚊子,才拿着折扇站在床上一阵猛扇的。他没有料到那个小小的人儿竟那么脆弱,他才刚刚扇了几下,确切地说,他也并没有往小弟弟的身上扇啊,就眼看着小弟弟有些异样。
魏伊勋先是看到小弟弟像小虾一样弓了弓,然后惊悸地颤抖了,紧接着便有一下没一下的抽了起来,而那张粉白圆润的小脸儿也逐渐地变成紫红色的了,最后连抽气的表情都没有了。
魏伊勋当时被吓坏了,在他年仅十一岁的生命里从未经历过这样无助、这样恐慌、这样悲惨的时刻,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小弟弟毙命,而那条小生命竟因为他,在自己眼前停止了呼吸,他其实是个杀人犯!
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件事情,怎样对面他的父亲和他的新妈妈,也不知道能不能面对。
那天,陈彩凤在得知这样的惨剧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更悲惨了,没有一种痛比一个母亲剥离自己的骨肉更受伤的了。
可是,当她看到本来儒雅文弱的魏临风像一个暴徒一样把魏伊勋踢到在地上拳脚相加的时候,她非但没有解气,心反而更绞痛了。陈彩凤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躯体护住了那个无助的孩子,他其实也仅仅是个孩子,他没有杀人的心。
陈彩凤向魏临风竭斯底里地大声嚷着:“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难道你还要把这个也打死吗?”
她说的是“我们”,魏伊勋到现在都记得,一辈子都记得。
她没有把他当成是弑杀自己亲生儿子的凶手,而是时时刻刻都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
十一岁的孩子,其实什么都知道。十一岁的孩子,读得懂真心。
不管这个善良的女人跟不跟他计较,他的身上都背负了一条人命,这在很长一段时候都是他少年时代的梦魇,特别是当天晚上,他怎么也无法入眠,又不敢在家里哭,怕惊动了家人的忧伤。
魏伊勋默默地上了天台,在广袤的夜空下隐隐地哭泣。
当他看到陈彩凤向他走过来的时候,特别听着她温柔地呼唤他的乳名的时候,魏伊勋觉得他一下子就不孤单了,他忍着满身的伤痕投向她的怀抱里,然后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妈妈,别怪我,求求你别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喃喃地乞求着,就像现在一样。
遥远的情境倏地回来了,那是他们母子最凄惨的一天,陈彩凤心仿佛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为什么他要跟她说和那天同样的话!这孩子又做了什么不得已的、不小心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吗?她已经老了,她的承受力大不如前了,她一点都不想听。
可是,她又偏偏是那么敏感多疑的女人,她早就预期过那么不堪的故事了,她越来越觉得那个故事是真的了。
“勋儿,告诉我,你和诺儿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你回来了,她才急着找了这么一个男朋友回家?”不想听,却忍不住自己说了出来,她一直都觉得他们两兄妹之间的亲昵有些超乎寻常,她极力地排斥自己的胡思乱想,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两兄妹这样受伤和难堪呢。
魏伊勋倏地松开了陈彩凤的手,败露了?怎么可能呢?他原打算只要诺儿不说,这件丢脸而荒唐的事情,要一辈子烂到肚子里的。
“妈,你怎么知道的?”魏伊勋脱口而出,马上又知道自己失言了,这么问,岂不就等于承认了吗。
陈彩凤擦了擦眼角,心里的荒凉和剧痛一点儿也不输于刚刚魏伊诺决然地跟着那个男人离开家门的那个瞬间,“我怎么知道?你居然还问我怎么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勋儿,她是你妹妹!”
真想,甩一个巴掌给这个糊涂的东西,却扬手打在了她自己的脸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魏伊勋扑倒过来,抱着陈彩凤的腿,“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要让诺儿伤心,更不想让你伤心,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诺儿,从二十岁我就开始偷偷地爱她了,爱得很辛苦,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克制了,我没有想到我会说出来,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我和诺儿的兄妹情分再也会不去了……”
他把头埋到陈彩凤的腿上,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妈,你不会也不要我了吧?没有你们,我的生活简直就是炼狱,你不能让我再一次失去妈妈了!”他真的很怕,他的内心深处一直住着一个孤独的小孩,他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