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姜窈心乱如麻,是‘若容兰’偏生对从舟无用、还是这么快已经失了药力?此番真是作茧自缚,无异于自杀……她一路飘忽,不知自己走在什么方向,竟遇着樊大头晕晕乎乎地走来,看见她又哭喊着“阿娘全文阅游之天下无双!”,惊得她立时清醒,夺路向自己厢房逃去。
她整夜惴惴不安,不知这场混乱演到终场该怎生收场。此时躺在床褥上反而如坐针毡,她只好走出去坐在虞府东墙上,默等黎明。
但等到黎明又该如何?若从舟怀疑她,定不会放过她,她现在是否该带小盾牌赶紧逃离?可是任务没有完成、身份却败露,主人亦不会让她活下去。
天光已久,邯郸城的瓦房层层叠叠,在朝阳中泛着红色的光晕。可惜城池虽大,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就算逃的出这城去,也没有归家之路……
这时她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回头看去,是樊大头。她赶紧跳下墙来,向他道了早安,见他鄙夷不理,她又跟上两步、试探地问道,“樊将军,昨夜,你是不是梦见娘亲了?”
“娘?”樊大头摸不着头脑,说,“俺睡觉从不做梦!”说完鼻子里嗤嗤两声,不屑再去理她。
楚姜窈心中舒了口气,樊大头对昨晚的事似乎全无印象,估计‘若容兰’迷幻力退去后,把那些冲动荒唐的记忆也一并擦去,人们便像是做了一场没有痕迹的梦。
她跟着樊大头一路走到半醒楼,楼中空无一人。他随意坐了,姜窈自知他见着她烦,便坐在他身后,以免招他白睐。
楼外忽然人声渐起,听起来像是虞从舟、杜宾、晁也和其他一众将军、幕客。楚姜窈心内打抖,不知从舟是否也全都忘记了。若他没忘,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门吱啦打开,虞从舟走在最前,他看见樊大头、楚姜窈已在房中,脸上并无异色,继续与晁也交谈着。姜窈心弦一松,似乎还有转圜之地。
她起身向众人道了早安,诸人坐定,或凝眉沉思、或激烈辩论。她听见他们是在商议军务,想着还是避嫌为妙,曲身告辞道,“我先到外面去玩儿。”
正要退出去,忽听虞从舟说,
“外面风凉。你病刚好,不要出去乱跑。”说着,他一手掖了掖他身旁的软锦垫,示意她过去坐下校园全能高手。
楚姜窈一阵欣喜,从舟果然不记得昨晚的事了,谢天谢地!她好像漂溺之人闻到了稻草的清香。她依过去坐下,右脸的泉窝淡淡盈着笑。从舟的背影看来那么温暖,一切在她心里又有了生机。
她低头忍笑,这才发现,原来快乐并不困难,有时只须抹去一日的记忆而已。只不过忘记痛苦常常比铭记快乐更加困难。
但她这一坐,倒叫一旁的陈、黄二位将军迟疑了,不知这行军地图该展不该展。
从舟也瞧出他们眼中顾虑,说,“无碍,她是府里的人,知道分寸。”
沈闻、晁也等早就知道公子对楚姜窈不甚避忌,笑着拍了拍那几位将军的肩头。诸人会意,便铺展地图,继续商议,不再哽语。
楚姜窈却越听越觉心惊。他们所谈论的,竟不是赵奢的军队要去解石匣之困,而是虞从舟要带奇兵暗攻秦军。赵奢如今驻军闾北,只是故做消极备战、不愿入阵之状,使秦军掉以轻心。而虞从舟打算带骑兵从最险的狭荣道行军,速抵石匣,打秦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狭荣道历来是兵家避行之处,虽然可以少走弯路,但峡谷窄长,两缘山壁陡峭,易被敌人伏击,难以撤逃。诸人中多有反对者,虞从舟安静聆听完,却只是邪魅一笑,道,
“越不可行的地方才越安全。秦人大多以为赵奢的主力兵马屯于闾北,而我们偏偏从西面走,不绕路、不避险,博的就是个剑长刀短、尔虞我诈!”
众人被他的气势怔住,锁眉深思。而虞从舟悠然喝了口茶,抿玩着唇间茶叶,眼神幽幽却现狠厉,他薄笑道,
“算不出的、才是胜算。”
诸人见主将心意已决,亦握拳定心、跃跃欲战。
戎马之间,本就赌的是个出其不意。
为免夜长梦多,众将议定当夜便点兵出发,只带骑兵,乘无月之夜,向西北推进两百里
……
午后,风声渐狂。子期草庐旁,范雎仍安坐湖边、拾针而钓。
湖面水波时缓时兴,倒映天边半晦半晴。他抬头望去,正巧一片树叶被风卷起,脱离树枝,在空气中翻了两转,来不及高击长空,已然浅落水中。
天色愈显阴霾,他知山雨欲来。
此时鱼线忽然紧绷,但只一瞬,又慢慢歇软。范雎叹了口气,要来的终究躲不开,他淡淡说,“虞卿不请自来,惊走我的鱼了。”
站在他身后的、的确是虞从舟。而十丈开外,安静立着十几名佩剑侍卫。
虞从舟抚掌笑道,“哥哥怎知是我…果真是帷幄之内知千里?”
范雎回头冷冷看着他,说,“范某当不起这一声。虞卿莫要强人所难。”
“好,我从来不用强,”虞从舟耸了耸肩,不介意地笑着、向他走去,摊开掌心说,“有样轻软东西想让哥哥瞧瞧。”
说话间,虞从舟已走至他眼前,范雎忽然闻到一丝幽甜味道,以他对毒药mí_yào的了解,立刻明白虞从舟手中是“次木杨”的花蕊,最易致人昏迷,除非事先服过“初木杨”的叶茎解毒。他惊诧中正欲躲避,无奈怎快得过会武功的虞从舟。他来不及起身,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