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从舟将她放榻上,关上门窗,吁了一口气,心却更悬得高了打工仔传奇录。
可笑他还想要带她去一次塞外、换一个身份,如今刚出邯郸城几十里,就已经被发现,甚至遣杀手来追。这般看来,窈儿从前的身份,委实不简单,他从前的怀疑也并非全无道理。哥哥曾竭力说她不是暗间,或许因为窈儿身份隐蔽,连哥哥都未曾告知。
他回头望向她,她也怯怯地看着他,有话想问又问不出的样子。
虞从舟突然注意到、她平日里一直束腰间的左手竟已发紫发黑。他眉间紧皱,夺步上前,细看之下,是那绳子勒得太紧。想是奔逃之中,绳子抽死,而她自己又无知觉,全然抑了血脉,以致腕间以下都已缺血发紫。
他心痛若割,连忙忍下不安、迅速将那绳子解开。又怕血液一下子注入,他点了她左肩几处穴位,托住她的手举过心脏位置、以缓血速。
她看见自己左手的黑紫色,也吃了一惊,但对上他眼神的时候,又半似玩笑、半掩惴惴地说,“没事。”
虞从舟顿时额间发酸、清泪涌出,反倒叫窈儿慌了神。她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的掌缘、拧着眉头说,
“夸张诶,从舟哥哥怎么又哭了?…又不疼的啊惊天。”
就是不疼才让他更心痛。她左手失了知觉、不知此生能不能好,皆是为了救他、中了箭伤先,又被他定罪、受了酷刑后。今生今世他都无法面对这道愧疚的高墙,而她,更是连越过一道高墙、做个自由飞翔的纸鸢都不可能了。
他弯低一膝、半跪她身前,双手轻轻地圈住她,将脸埋她的怀里。
他感觉到她的手指柔柔地缠上他额际逸出发髻的卷发,一圈一圈指节上厮磨圈绕着,带着几分顽皮、几分怅然。
忽然虞从舟抬起头,带着略有激动的眼神仰看她问,“…方才说了什么?!”
“?什么话也没说啊。”
“不是现下,是方才、搂住之前…说……”
“呃?说,‘夸张诶,从舟哥哥怎么哭了?又不疼的’。”
虞从舟眼中依旧含着水雾,却漾起痴痴的一抹笑意,脸上奇怪地带着一丝感恩的表情,
“谁说忘了?!明明还记得一点点的,至少、心里还记得的口头禅!”
从舟癫癫、脸上涕笑皆有。
窈儿懵懵、神色啼笑皆非。
他忽然起身坐她旁边,一把将她拉过,紧紧按入怀中,那般力气仿佛一双扣锁,令她动弹不得。
却不知、姜窈的侧脸撞上他肩头的那一刻,她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面上疑惑懵懂的神情慢慢转了平和,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溢出泪来,仿佛清晨花蕊中开出的第一朵露珠,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为何而盈。
她的泪珠半晶半透、冰冰凉凉,翻滚落下后,只是极轻地触没虞从舟肩头的锦衣上,慢慢渗入、杳无声息
……
两静默地坐屋里。外面的戏声时高时低,一声鼓响、戏文正唱到一处绝杀时,他听见窈儿轻声地问,
“那…为什么要杀?”
虞从舟闻言缓缓松了松手,面色微有紧张。窈儿从腰间拿出那支拾来的箭簇,见上面刻了一个秦文字符,她皱眉道,“那好像是秦?”
他该怎么跟她说、说他都不确定的她的过去。但如今已有要将她逼回绝路,若她丝毫不知情,只会更危险。
他稳了稳身形,从她手中取过那支箭簇,神色尽量平静道,
“窈儿,听说……失忆之前,很可能是暗。”
“暗…?”
“就是潜伏的间谍。”
“间谍?只是个小乞丐…”她的眼光疑惑而散乱,好像迷路的小鹿,顿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猜测说,“难道出卖过秦国,所以秦要杀?…不可能,淮哥哥秦国,为何要出卖秦国,那会害了他。”
从舟握住她冰冷的手,心思仿佛荡沼泽中的船,不能进、不得退,稍有挣扎只怕会深陷泥泽,
“不是出卖秦国。而是……曾是秦国的间谍,潜伏赵国。”
楚姜窈瞪大眼睛,惶惶看他,半晌捱出一个试探的笑,“…说笑的…”但见他眼神深沉,毫无笑意,她那点闪烁的笑容倏忽冷却,嘴唇微微发抖说,“若真的是秦国的…为何秦倒要杀?”
“因为身份暴露。废棋必死。”
废棋必死…她眼中涌出点点泪光,脸色愈渐苍白,她慢慢向床角挪了挪,贴墙边,目光看向他腰间的剑,灰着眼神道,
“是秦国间谍…是赵国上卿……那,也要杀么?”
终于她还是问了,虞从舟深深叹了口气。自她醒来,他始终不敢提她失忆前那最后一段过往,但她真的问起,他只能直面,不想欺骗。他敛衣起身,哽声说,
“杀过。杀过两次。会失忆,是因为要杀,左臂残废,也是因为曾对动刑。”
一滴泪从她眸中滑落,她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又抱住双膝,更深地低了头,
“那为何,现不动手?”
她看了眼自己的软剑,伸手去摸,从舟心里暗暗一惊,她要与他刀剑相向?
但没想到她只是将它解了扔到地上。她没了武器,一手又残废无知觉,侧身蜷墙边,似乎此刻他若要杀她,她根本不想反抗。
二静默房中,捱过片刻,她抬眼看了看从舟,见他仍不动手,惨然一笑说,
“是因为失忆了吗?如果有一天,又想起从前、想起身份,还是会杀的…对吗?”
“不对!”从舟心底遽痛,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