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的清晨,新的一天再一次展露了头角,忙碌的方家人惊讶地发现,少夫人时芳菲和陪嫁丫鬟梅儿人间蒸发了,一家人顾不得吃饭,找遍了整个永岩镇,结果杳无踪迹。
直至次日松儿从州镇传来消息,说少夫人已经回了娘家,方家人这才放了心。
时芳菲离家出走的原因,不言而喻。
换做以前,方家老小巴不得时芳菲赶紧走人,然后把善良贤惠的樊若梨娶过门,可当时芳菲真的一声不吭,一肚子委屈一走了之,连陪嫁丫头也捎走,方家主子又惦念起她的好。
方观卿一天不吃不喝,觉也不曾睡,在整个永岩镇挨家挨户地问,直到得知了时芳菲的下落,才肯走下来歇歇。樊若梨看着他一身狼狈,疲倦不堪,面如槁木,便知他对时芳菲的情感之深,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不冷不热。她又从丫头嘴里多多少少得知了时芳菲以死相逼的情形,心知嫁入方家已然没了可能。
老爷派松儿、竹儿、大福和大贵轮着流去州镇请时芳菲回来,可时芳菲像铁了心一样就是不管不顾。
这日,大福和大贵又是无果而归,松儿和竹儿在门口远远看着他们的身影,不住地叹气,永岩镇离着州镇远着呢,来回一趟能把人累死,还要快马加鞭地赶了去,更别说扛着一箩筐一箩筐给时家赔不是的礼物,他们俩本来就受够了时芳菲仗势欺人的嘴脸,整日听她使唤,如今还要一趟趟受这个罪,更是烦上加烦。
人烦了,牢骚就多了。
“你说说时芳菲像不像个扒了皮的癞蛤蟆,活着讨厌,临死了还吓人。”松儿想起那日时芳菲自杀把头撞的鲜血淋漓的模样,还是吓得一哆嗦。
“咋就没撞死呢,正好把王姐姐娶进门。”竹儿附和道。
他俩的声音虽然小,却被路过的夫人听得一清二楚。
“松儿竹儿。”
松儿竹儿闻声回头,迎接他们的是夫人噼里啪啦的两个大巴掌。
夫人从来没有打过下人,骂都很少,他俩直接被打蒙了,傻在原地,耳朵嗡嗡地响。
夫人怒不可言。
“方家没有你们这样的人!”夫人发起火来,威慑十足。
松儿竹儿这才意识到犯了大错,不仅直呼主子的名字,还用俚语骂主子,咒主子死。连忙跪下来往,“啪,啪”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夫人不管他们,由着他们打,自从时芳菲表示愿意给方家生孩子后,夫人便把她的不好全忘了,在她眼里时芳菲就是一个顽皮捣蛋的小媳妇儿,虽然顽劣了点,不懂事了点,本质还是好的,方家这么对待她确实过分了些。
半个月后,时芳菲终于回来了,不是一个人,还有她的爷爷,以及时家浩浩荡荡一大伙人,颇有找方家算总账的意思。
早就得了消息的方家人关了药铺的生意,收拾起前堂等着他们过来。
当时家老爷子迈进方家大门时,老爷夫人都迎上去寒暄客套,方观卿更是放下了骨气,赔着不是。
时大爷理都不理,摆着架子气呼呼径直往前堂去,方家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时芳菲也走在后面,方观卿偷偷撇了她几眼,见她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皱着眉头也不笑了,头上的伤还结着痂,眸子也不如以前光亮了,竟有些心疼起来。
时大爷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只粗着嗓门说道:“那个叫王好的,在哪?”
樊若梨早就躲在侧屋里往外张望,听到来人叫自己,就大胆走了出来。
时老爷子“噗”笑了出来,嘲笑道:“我倒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原来是个跛子。”
樊若梨低着头站在一边,也不反驳,用眼角余光打量他起来。
时芳菲惊艳的审美品位,绝对真传自她的这位爷爷,眼前的老人虽然苍颜白发,鹤须垂颔,却穿得富贵堂皇,就连手中的拐杖都是盘龙相绞的紫檀木,上边镶嵌着牛眼大小的宝石,烂漫使钱的劲头可见一斑。
而坐在一旁的时芳菲,樊若梨差点没有认出,虽然她的穿着依旧鲜艳,但比较起先前耀珠翠,曳锦绣的架势可差的远了,脂粉尽褪的严肃清秀的模样让樊若梨以为是完全另一个人。
“亲家爷,请。”
老爷亲自为时大爷斟茶,端到他的面前,他看都不看一眼。
“我儿他死得早,就留下这一个孙女,本来以为少卿一表人才,才欢欢喜喜把孙女嫁到你们方家,没想到——”时大爷想到自己宝贝孙女哭哭啼啼盘着一头纱布跑回来,心里又憋气又窝火。
“亲家爷,其实——”
还没等老爷解释,时大爷便愤愤道:“既然方少卿是个人面兽心的种,方家想休了我孙女,娶这跛子,我也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