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两条路。”时老爷子捋着花白的山羊胡,眼里刺出的视线像一道道马蜂的尖刺,又毒又狠,“第一条,休了我家孙儿,从此方家的生意和时家一刀两断,互不来往,这一季的时家承诺的货,老夫恐怕也要撤回了。”
方家老爷听后大骇,方家的产业能有今日,全靠时家一手遮天张罗着,方家能做大全凭着和时家的合作,真若和时家断了来往,成了对头,哪里是以老歼巨猾著称的时老爷子的对手,就算时家不成心难为方家,只是流失的货源和客源,方家就难以招架。再说老爷从来都把账务和生意全全交予时芳菲,她若一走,方家的店铺凭着一身空武艺的方家老爷,铁定开不下去。
这也就罢了,因为是亲家的缘故,方家和时家的往来从来不留签什么契约和协定,时家就是真不给货,方家也没有办法。方家就真完了,到时候,不仅倾家荡产,就是全家人去沿街讨饭,也应付不了络绎不绝催债的人。
“这——”想到这,一向虎虎生威的老爷面如土色,惊出一身冷汗,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条,就是把这跛子赶出去方家,眼不见心不烦,把我孙儿好生照顾好了。”时老爷子的眼里聚着矍铄的光芒,那是久经商场的老者所特有的胜券在握,“我知道芳菲是任性了些,有哪里不对我老爷子给你们赔个不是,我承诺多给方家三倍的上等货。以后,少卿和芳菲,该过日子过日子,该生孩子生孩子,别被些不三不四的人迷了心智。”
夫人老爷面露难色,正要张口解释什么,樊若梨向前迈了一步,向他深深鞠了个礼。
“小女子王好,深知与方公子有云泥之别,从不敢痴心妄想,也从未同意嫁与方家,让少夫人误会,深感愧疚,就此诀别,再不踏入方家一步。”樊若梨转身,准备回房收拾东西离开,再不让方家为难。
“不许走!”她还未迈步,就被方观卿一把拉住手臂,肩膀被拽得生痛。
方观卿面向时太老爷,声色俱厉:“让我不娶她,可以,轰她走,做不到,她一个弱女子,怀着孩子,身上还带着伤,你让她走,与杀人无异!”
时老太爷眉头紧蹙,眼角突然瞥见樊若梨腰间佩戴的玉玦,心头猛然一震。
凭着时老太爷大半生的眼界,绝对不会看错,此种玉玦,是皇家珍品,除了皇亲国戚和大富大贵之人,一般人绝对得不到,而且她身上还带着整整两块,就连富如自己也不一定买得起一块。凭着商人敏锐的知觉,他深觉眼前的女人来历不小,听梅儿说她是个弃妇,看她言谈举止,也不像寻常人家之女,定是服侍过惹不起的人物,就凭这一点,方家就绝对不能收留她,万一牵扯上什么大人物,时家也跟着倒霉。
“只要这个女人在方家一日,我就决不让孙儿多呆一刻。”时老太爷笃定主意要轰樊若梨出方家。
方观卿把樊若梨拉近,毫无畏惧地道:“你让我做什么都能答应,唯独害人的事情我不能做,这是我为人的底线。”
“既然贵公子舍不得,我也没办法,我倒要看看是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重要,还是我家孙儿重要。”时老太爷不是会妥协的人,起身扑扑华贵衣衫,旁若无人地径直往外走,“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亲家爷,凡是好商量嘛——”老爷跟上去,以使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夫人站在一旁,默然无声,她不想跟时家闹翻,可刚才的一幕,实在仗势欺人,方家明明都已经答应不娶樊若梨,而他却紧逼不舍,王姑娘已经被人残忍伤害抛弃过,同样伤天害理的事,方家绝不会做。
时老太爷已经走出了前堂,而时芳菲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不走。”时老太爷喊了一句。
时芳菲没有动弹。
“听见了没?”
时芳菲旁若无闻,像钉在了原地。
“芳菲,咱们走,我给你再找个好人家,比方家好一万倍。”老太爷早就对行商一窍不通的方家反感已久,正好就此摆脱了累赘。
“不走!”时芳菲望向方观卿,见他紧紧握着樊若梨的手臂,眼睛一眨一眨泛着湿润,鼻子里像翻了醋坛子,酸酸的。
“什么?”老太爷反问道,他没想到她受了那么大委屈,还对方家有所眷恋。
“不走!”时芳菲回答得很坚定。
“最后问你一遍,走不走?”老太爷不耐烦起来。
“我说过了,不走!”
“行,你敢不听爷爷的话,以后有你苦头吃。”老太爷转身继续往外走,“改天我就派人把你接走,当初怎么嫁到方家的,我就怎么风风光光地抬回去。”
“我不要,我只要我家卿卿。”时芳菲可怜巴巴地望着方观卿,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