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选,我宁愿不要生在帝王家。”他轻声说。
“等你饿肚子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你是皇子,能欺你的只有皇族;你若是百姓,谁都能欺你,上到官宦富贾,下到能打倒你的乡野汉子。所以别说这么天真的话,无论在哪里,都是以强者为尊,优胜劣汰是法则。”
水流觞听了,凝视着身旁开得正艳的木樨花良久,才缓缓迈开步子,说了句:
“走吧。”
玲珑心里清楚,他无非是内心忧闷,想找个人倾吐心绪。而她这个跟他没利益关系的人,很不幸地成了他的情感垃圾桶。他连笑都是忧郁的。她暗自叹了口气,她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皇子本来就是个高危职业,他最好能有这个觉悟。
“豆荚!”她叫了一声还在跟侍棋互瞪的豆荚,“去买一斤桂花糕带回去吃。”桂花糕是木樨寺一绝。
豆荚应声,去了,不多时,抱回一包桂花糕,边走边吃,看得侍棋和司书目瞪口呆。她不是丫鬟吗?丫鬟居然敢吃主子的桂花糕,好大的胆子!
豆荚将纸包递过来,回味无穷地笑道:“姑娘,这木樨寺的桂花糕真是绝了!比夫人做的还要好吃!”
玲珑直接在旁边的小溪里洗了洗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一口,入口即化,桂香浓郁。她全吃下去,接过纸包,递到水流觞面前,笑道:
“尝尝看。”
水流觞见她吃得香甜,有点心动,可自幼学习的规矩让他做不出来在外头站着吃东西,便摇摇头。
玲珑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似的,拈起一块,递到他嘴边。此举让在场的人惊掉了下巴,豆荚开始两眼放光,侍棋和司书则是愤怒,认为玲珑作为平民,也太没规矩了。
然而,水流觞的脸却开始泛红,张开嘴,咬了一口,顺势拿在手里。这下,侍棋和司书的下巴又掉了一次,他们王爷不是有洁癖吗?怎么随便就吃了别人递来的东西?
可水流觞却觉得,那桂花糕的确很香甜。
当晚,水流觞就带着四个随从走了。玲珑没问他要去哪儿,也没去送他,甚至连他什么时辰走的都不知道。她也不必知道,和那样一个地位尴尬的皇子,她不宜过于接近。
要说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她有没有不舍,肯定有,可这不舍并不深,至少还没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同样是在这个夜里。
夜色渐阑,月移花影上栏干。
豆荚奉玲珑之命,刚从外头回来,正走到客栈后门,却远远地看见墨羽正坐在墙头上,手里抱着个酒坛子,仰头望着黑乎乎的天发呆。
她诧异极了,走过去,问:“墨公子,你干吗呢?”
墨羽听到有人叫他,身子微微一震,低下头来看了她一眼:
“是你啊!”
豆荚望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鼓鼓嘴,脚尖一点,跃上墙头坐在他身旁,说:
“墨公子,我看你挺闷的,不如我陪你聊聊吧。”
墨羽不语,虽然他很诧异豆荚会主动找他说话。
豆荚等了半天,他也不说话,目光便落在他手中的酒坛上:
“哇!墨公子,你居然不喝姑娘的酒,敢喝别人家的酒!”
“你家姑娘的酒不是还没做出来么。”墨羽扬起脖颈,兜着坛子往嘴里倒酒,喉头轻动,有些酒液从唇瓣间流出来,浸湿了衣衫,带来一股酒香,在月色的映衬下,足够让人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