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将近,天空中风势渐缓,密集肆虐的雪粒渐渐转成了轻柔的雪絮,雾色未散的长街一端,车队缓缓驶入进来,早已等得心焦的骆世豪急忙迎到近前。
“大伯!”骆天宇当先下了车。
“天宇也回来了?好,好孩子!好!”骆世豪心情极好的拍着他的肩膀,转头埋怨着后面走下车来的秦朗:“阿朗啊,怎么这么晚啊?你看看都这时候了……”
身前身后,一众兄弟均是皱起了眉头,暗怪这浑人说话没深没浅,秦朗却没说什么,幽深的墨眸在他面上停了一会儿,径直走上了台阶。
“阿朗哥……”骆天宇忍不住在后面叫了一声,秦朗脚步几不可察的微顿了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天宇涩然转头去看小傲,小傲眸中清寒如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默不做声的随在了秦朗身后。
骆天宇黯然的垂下头,回过身伸手扶住骆世豪的手臂:“大伯,进去吧。”
骆世豪顿时大为高兴,觉得侄子在人前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和孝顺让他极有面子。
厅上,老爷子笑容满面,问起骆天宇回来的因由,秦朗只说是那边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便想着叫他回来团聚,陪老爷子吃顿年夜饭,老爷子便嗔他故弄玄虚,之前不先说一声,又责怪的数落天宇不该冒雪赶夜路,但面上的笑容却愈加欢畅了几分,更难得温和的询问起秦朗腿伤恢复的状况,秦朗自是恭敬的答了,又有骆世英等人弟热热闹闹的陪着老爷子说笑了一回。
少顷,执事者报称吉时已至,老爷子在众人簇拥下携了骆天磊来到香堂之上。
因为之前老爷子寿庆之时曾提前抽了一批兄弟入帮,今年团年抽活的人数便较往年略减了少些。轮到骆天磊报上身家之时,骆世豪已紧张得两手掌心俱都是汗。
香案上青烟袅袅,骆天磊随着香长的唱名声缓缓上前,面对关帝圣像微显出几分犹豫之色,迟疑了片刻方才矮身跪了下来,骆世豪一口气吊在半空,到此总算能缓得一缓,这一关一过,这儿子便是当众认承了自己,再也反悔不得了。
“慢着!等一下!”
就在骆天磊开口之前,一声意外的呼喝破坏了香堂肃穆的氛围,堂内堂外众人纷纷转头,人群分开处,许久未曾露面的骆天赐带着两个弟弟骆天意和骆天成大步闯入香堂。
“天赐?”老爷子微微皱起眉头,诧异的看着这个离家半载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孙子。
“天赐!”
“天赐!”
后排闲位上,两声惊呼异口同声。赵五爷猛然站起身来,反应竟比骆世豪还倍加激烈,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天赐,你……你怎么回来了?”骆世豪也是大吃一惊,根本无暇留意赵天阳的异样,三爷与骆世英昔日是知情的,见骆天赐突然出现,也俱都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去看秦朗。
秦朗静坐堂前,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波澜不惊。
趁着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骆天宇疾步走上前,一把拉住骆天赐的手臂:“大哥!”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如果,他肯就此打住的话,自己就算拼着再受重责也一定要求得阿朗哥再给他一次机会。
骆天赐被他拉住,一时记起前情,心中不自禁的涌起一丝愧疚:“天宇……”
“哥!”骆天赐的二弟骆天意急忙回扯了下他的手臂,他身边的骆天成更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在天宇的肩头:“大哥?谁是你大哥?你不是早就认了别人做大哥了?你们串通外人,设下这样的圈套,不就是为了取代我哥长子嫡孙的位置?现在还来玩的什么虚情假意?”
可不正是这样啊!骆天赐心念一闪,愧意顿消,抬手用力一甩,挣脱开天宇,走上堂前手指着骆天磊:“爷爷!这个人不能入帮!”
一句话如石投水,香堂上下齐齐震惊,做为同父异母的兄弟,骆天赐三人私下里对骆天磊认祖归宗一事心有不满是一回事,如此气势汹汹的闯到香堂上,公然驳斥老爷子的决定,却未免太过胆大妄为了吧?
果然,老爷子瞬间沉了脸,鹰目狠狠瞪向骆世豪,骆世豪自是没能想到会有这一出,心下既惊且怒,这小子偷偷回来了不说,竟还不知死活的跑到香堂上来闹腾!忙上前一把揪住他:“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回来的!?还不快出去!”
堂下,骆天磊早已起身站到了一旁,神色冷然的看着对自己怒目相向的几个异母兄弟,骆世豪一边拉扯着骆天赐,一边还不忘了偷眼去看他,只恐经此一闹这个儿子又改了主意不再认自己这个父亲了。
“是啊天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赵五爷似是到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也忙走上前来状似急切的拉着骆天赐劝阻,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是和你说了,有什么事团年之后再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团年之后?团年之后家里还有我站的地儿吗?”骆天赐猛力挣开父亲,心中越加忿然,自己冒着千难万险的逃回来,祖父眼中看不出半点欢喜,父亲更只知道在意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孽种!“爷爷不用看我爸了,我爸不知道我会回来,要是知道,肯定早就死命的拦着了。”
“放肆!”老爷子手杖用力在地面上一敲,沉声顿喝,“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来搅闹香堂!”
“咳,老爷子……”赵五爷见老爷子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来,便仿似惊觉般一脸尴尬的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