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南门处,应伯爵和水秀才正倚门向南而望。
水秀才在春道:“应二哥,咱们天天来这里打照着,也太辛苦了吧?”
应伯爵头也不回地说:“要报大仇,就得受些儿辛苦!我估摸着那武松这几天也应该出公差回来了,李外传、鲁华、张胜他们那里,黑帖子应该也递上去了,那武二是个性情暴躁的,他若一头撞进城门去找西门庆的麻烦那是最好不过,若他心上还留着三分疑惑,却须得兄弟你推他一把。”
此时的武松,心上确实还留着三分疑惑。
离清河越近,他的心上越是忐忑,暗中思忖道:“若阳谷县那三人说得是个真的,我自然不能轻放了西门庆那厮;可若其中有些出入,却不是误伤了好人?在柴大官人庄上时,公明哥哥苦口婆心,叮咛我要戒急戒怒,遇事三思而行,今日之事,我倒是想三思而后行,但这事关切到我哥哥嫂嫂名誉,却又让我跟谁打探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马到清河南门,武松宛如近乡情怯一样,带马在南门旁边,一时踌躇难进。
正在那心上插刀的时候,突然听到路边有人招呼:“这不是武二哥吗?”
武松回头一看,却认不得,急下马拱手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上前作揖:“小生水兴,字杨花,是本县秀才。贸然上前,只想跟武二哥说几句要紧话。”
武松心中一动,便问道:“你有何要紧话说?”
水秀才道:“武二哥如今已是打虎英雄,又是阳谷县的都头,也是功成名就,何不便将哥哥嫂嫂接到阳谷县住?兄弟二人朝夕相见,岂不美哉?言尽于此,小生告辞了!”
武松听了心头更疑,忙招呼道:“水兄且住!却不知你话中何意?还请详细道来。”
水秀才向四下里看看:“此间人多,不是个说话去处,寒舍离此不远,便请武二哥一行。”
当下水秀才前行带路,武松随后跟来,进了水秀才家门,却见满屋子的书,武松心中不由得有些肃然起敬。
水秀才掩了门,这才向武松说道:“武二哥,有些话,不是我这陌生人可以说的,但我受过大郎的恩惠,受人点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因此虽然交浅言深,也是要说的。”
武松问道:“我哥哥于阁下有何恩惠?”
水秀才指着家中四壁,慨然道:“小生是个不第的秀才,家中穷得只是书,若不是大郎看觑我,我也早饿死多时了。别人是三文钱一个炊饼,我却是三文钱两个炊饼,这情份,小生死也记得!”
武松点点头:“我哥哥是个心善人!”
水秀才叹口气:“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自从大郎娶了个貌美的妻子后,生出多少事来。有一帮奸诈的浮lang子弟,不时间在门前叫道:‘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小生听了气炸胸膛,只恨手无缚鸡之力,和他们争竞不得,也只能在心上自己打两拳罢了!”
武松听着,想到水秀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陌生人,却还存着替哥哥出头之心,自己这个亲弟弟,空有两膀打虎之力,难道就白白看着哥哥受瞒受辱不成?想到激烈处,拳头便捏得格格直响。
水秀才心中暗喜,口中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了却不要气苦。这两年大郎交好了一个西门大官人,在清河县中身价陡长,我也替他欢喜。可渐渐冷眼旁观,却发现不对了。那西门庆蓄意结交了大郎,将他绊在清河第一楼里做买卖,他自己却溜去紫石街,进了大郎家,便一两个时辰不出来。小生是个读书人,也不敢猜测他在里面做什么。因此,今天跟武二哥打个招呼,还是速速将令兄令嫂,接到阳谷县去住吧!否则日久,必然生出事来!”
武松听了,两条忿气从脚底涌泉穴直冲到头顶百会穴,心中只是道:“昨日阳谷县那三人如此说,今日清河县这水秀才也这般说,看来此事是个真的了!”
当下向水秀才深深一揖:“多谢水兄告诉我心腹之事,这里有几串钱,便请水兄拿去,买些书看。”
水秀才推脱道:“这如何使得?我是读书人,安能收受人家财物!”
武松昂然站起,身上一股猛恶之气冲来,只吓得水秀才心胆俱寒。四肢颤栗,却听武松温言道:“些须财物,水兄不必挂怀,武松少时也跟着老师识过几字,知道古人亦有献缟投纻之礼,水兄便收了何妨?”
水秀才这时舌头都吓硬了,哪里说得出话来?
武松大踏步推门而出,向清河第一楼方向望了两眼,手指在衣下刀柄上抚过,那刀锋贴肉,都已经熨得烫了。
武松前脚出门,那应伯爵便后脚溜进门来,喜笑道:“大事成矣!”
水秀才这时才回过魂来,人已经哆嗦成了一团,只是道:“应二哥,你果然是好兄弟!这等担惊受怕的事,便推我们上前,你却躲在后面,稳坐钓鱼台!我看那武松,又要把出他那打老虎的本事来了,若激出人命,该当如何是好?”
应伯爵哈哈笑道:“正要他做出事来!若能撒开手将那西门庆满门都杀了,更趁我愿!”
看那水秀才体若筛糠的怂样儿,应伯爵摇头笑道:“水兄弟,那武二此去,必然见红见喜!你有那发抖的工夫,还不如赶紧收拾家中要紧东西,去我那里暂避一时,也免得将来官司勾取!”
水秀才嘴里连珠价般叫苦:“都是应二哥你连累了我!”
应伯爵笑道:“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