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贾政去了,贾母又进屋看了一回宝玉,见他倚靠在床上发愣,宝钗在一旁倒茶端水,态度温婉、神色安详,脸上没有丝毫怨怼不满。
贾母心中很满意,夸赞了几句,让她好好照看宝玉,方起身回房。
及到了晚上,贾母思及贾政之言,虽然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贾府,但心中仍然有些不舒服。
贾母年事已高,对鬼神之说渐渐深信不疑,加上心中有事,自然有些疑神疑鬼,合上眼就觉得贾敏、林如海找来了,不由又害怕又羞愧。
一夜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时,贾母实在支撑不住,这才昏昏沉沉睡去。
鸳鸯在内室的小塌上伺候,心中很是忐忑,但贾母不开口,她也不敢出声,挨到贾母安歇才略略心定,合眼也睡着了。
次日起来,贾母一脸疲倦,鸳鸯伺候她梳洗,迟疑半日终是问道:“老太太昨夜睡得不太安稳,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贾母与鸳鸯相处数年,早将她视为心腹,叹了一口气,直承道:“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是为了林丫头。”说着抬头看鸳鸯一眼,皱眉问道:“你可知道,林丫头近日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因着贾母一心只念着宝玉和金玉联姻的事情,对黛玉并无一句过问之话,鸳鸯也没留意m馆那边的情况,此刻听到贾母动问,呐呐道:“奴婢不是很清楚,容奴婢找底下的丫鬟问几句,再回来禀报。”
贾母应了,鸳鸯忙出房招来小丫鬟,细细问询一番,方向贾母回话道:“听底下的人说,宝二爷成婚那天,林姑娘病得有些凶险,但后来回过来了。m馆这几天并没有大夫过去探视,林姑娘吃的还是之前的药,如今还是在床上躺着,但已经比之前好些了。三姑娘、四姑娘过去看她,林姑娘常与她们说话呢。”
贾母听了,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林丫头身体虽然怯弱,但暂时是不碍的。”
鸳鸯点头称是,打量着贾母的神色,问道:“老太太是不是要去m馆?不如且用了早膳,奴婢伺候你过去。”
贾母摆手道:“且不忙过去,我在思量一件事情,等凤丫头来了,我跟她商量一番再说。”
鸳鸯识趣,便没有再说什么,静默下来,伺候贾母穿戴整齐了,方出来吩咐小丫鬟备早膳。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人报凤姐过来请安,贾母忙让凤姐进来,又吩咐鸳鸯守在门口,旁人一律不许进来。
凤姐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很是吃惊,微微蹙眉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大事?”
贾母叹了一口气,不答反问道:“当初宝玉生病,为了给他冲喜,我们定下金玉姻缘,你瞧宝玉结亲之后,到底怎么样呢?”
凤姐听了,斟酌了半日,才道:“这几天有薛妹妹日夜照顾,宝玉身子瞧着大有起色,只是似乎还是不太清醒。”
贾母一脸愁色,慢慢道:“谁说不是呢?我们都说金玉姻缘好,但无奈宝玉不懂事,一心只想着林丫头,哎,听了他昨天在二老爷说的那番话,当时我急得差点没昏过去。”
凤姐忙劝道:“老太太且放宽心,等过一段时间,宝玉明白薛妹妹的好了,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贾母道:“但愿如此,哎,宝玉这孩子心眼实,也不知得多长时间才能明白我们的苦心。”斜睨了凤姐一眼,沉吟着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必瞒你,眼前除了宝玉之外,还有另一件为难的事情,二老爷临行前问起林丫头,让我给林丫头选个佳婿,这倒不难办,但他还说了,至少要备五万两银子给林丫头当陪嫁,好叫林丫头有东西傍身。”
凤姐“呀”了一声,大吃一惊,失声道:“五万两的陪嫁?这未免太多了些,二老爷不知我们已经今非昔比,这情有可原,老太太却是知道的,我们府里如今就是架子好看罢了。前段时间宝玉成亲,为了办得风广,如今还打着饥荒呢。”
贾母叹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他起先还要给十几万两,是我说拿不出才转口的。哎,二老爷的脾气,最是迂腐不过,他说建大观园用了林家给的五十万两银子,一直心中不安,给五万两只是稍作补偿,等以后宽裕了,要把该还的都还回去。哎,如今他是一家之主,又在外面当官,他的话我总要顾及几分,免得叫他面上无光。”
凤姐听了这番话,更是大怔,深蹙秀眉不知如何应答。
贾母继续道:“昨晚我想了一夜,我们挪用了林家的银子,五万两并不过分,但如今府里打饥荒,要凑齐实在为难,加上如今宝玉又一心念着林丫头,也是一件烦心事,怎么着也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凤姐听到这里,隐约猜出贾母心中所想,但因为觉得难办,便没有顺水推舟,只是叹气道:“这事情当真棘手,我是没法子的,老太太见多识广,必有妙策应对。”
贾母拂了拂衣袖,沉吟着道:“倒也不难办,当初要建大观园,挪用林家银子时我就想过,不如将林丫头配了宝玉,如此一来不负女婿之托,林丫头也终生有靠,实是一举两得。这两年,我觉得林丫头身子骨太弱,加上看出她对宝玉存了一点心意,心里有些不喜她,为宝玉着想,便依了二太太的话,同意娶稳重大方的宝钗进门。今日这局势,少不得要旧话重提,依旧将她配给宝玉,一来成全宝玉之心,二来反正是一家人,不必备那五万两的嫁妆;三来林丫头有了好归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