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沈娆后知后觉地了解到在她身上是没有三朝回门这一说的。好在太后开了恩旨,准了她回去不说,还特意嘱咐了洪洛好生陪伴,更因着她是第十日才回府的,特许她在家住上三五日再回来,连带着沈辰濠也可以回府住些日子,而后与他们一同回宫。这对国公府无疑是浩荡之恩,国公府上上下下少不得感恩戴德一番。
沈娆成了太子侧妃,将来洪洛登基了,便会是一宫的娘娘,单单她一人回府,国公府都要敬而待之。如今,加上太子与她一起前来,从老太太开始,沈府之人对他们都是谨守君臣之分,再比不得从前那样视之为晚辈了。
最高兴地当属二夫人。沈娆的归宿恰恰如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当初得了太子要纳沈娆为侧妃的信儿,她觉着自己总算能在国公府扬眉吐气了,不免有意无意地自抬些架子。除了几个在主子跟前儿得脸的,几乎所有底下的人都对她隔三差五的刁难叫苦不迭,奈何不敢怒也不敢言。
然而,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一向有理无理都不饶人的二夫人,自打沈娆出嫁之后,一夕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敛去了往日的厉害,处事待人竟也能拿捏出得当的分寸,对上待下都是进退有度,再没有做出任何逾越之举来。
起初大伙儿还担心是二夫人有不良的居心,只等着他们松懈了出了错再对他们发难。可这段时间以来,她丝毫没有使坏的意思。便是此时,见到连老太太都对着自己的女儿略低了几分,二夫人心里是如何想法尚未可知,至少明面儿上没有显出自得无状之色,一派恭顺谨慎。
待到迎接洪洛与沈娆回府的事宜告一段落,大伙儿忍不住私底下议论纷纷,最后只能将二夫人的改变与苏卉瑶当初的转变联系在了一块儿,说那二夫人定也是得了仙人指点开了心窍,这才犹如再世为人一般。
洪洛自小在国公府长大,因着身份尊贵,他没有在二夫人那里吃过亏,对她的脾性却很是了解。她今天的表现也是让他纳罕不已。但他心里被旁的事情装的满满的,并没有为此多费神思。
沈娆当然也注意到了母亲的变化。等到她能自行安排去处,到了二房院里与母亲单独说话时,她脱口而出忍了一天的疑问:“几日未见,母亲跟以前似乎不一样了。”
二夫人没有与沈娆并排而坐,而是坐在她的左下方。她早料到沈娆会有此一问,说道:“娘娘的地位与处境今非昔比,这条看似风光无限的大道其实并不好走,奴婢有幸与娘娘母女一场,也该为娘娘着想,能少招惹是非就尽量少招惹些。”
母亲的话说得有礼而疏远,而且破天荒地以奴婢自称,沈娆听了极是不安。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母亲你……怎么了?”
二夫人笑道:“夫人是正妻都当不得娘娘“母亲”二字,奴婢是妾室,更加承受不起。从前是夫人宽容,娘娘又还小,便罢了。往后娘娘还是改了为好。”
沈娆的不安悉数转为了心惊胆战。她总觉着,自从她成亲之后,许多事许多人都不一样了——
洪洛的脉脉温情中掺进了虚与委蛇;原本疼爱她的长辈对她恭敬如主;从前虽然总是与二夫人起争执,到底血缘与情分摆在那儿,心里总是亲近的。现在连她也变了,变得符合任何一个妾室该有的姿态,可沈娆打从心底里不愿看到——
这种天差地别的改变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可怕原因,就像洪洛娶她,却对苏卉瑶念念不忘一样。如果连母亲都可以变,那她的二姐姐与卉姐姐呢?是不是也不是她熟识的那两个人了?
脑海里乱糟糟的,沈娆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她突然站了起来,带着哭腔说道:“什么奴婢妾室的!大夫人要是计较这个,母亲要是如此在乎,何至于到了今日才这样讲究?我成了太子的人,生母倒成了奴婢,算是哪门子的道理?母亲不说出了何事,我只有去大房里问。那边问不出,我就去问老太太,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
沈娆说着,就要出屋子,二夫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阻止她迈步,请求道:“还望娘娘体恤奴婢为人母的一片苦心,切莫为了奴婢横生事端。奴婢只要知道娘娘心里有奴婢,奴婢就知足了。”
“母亲这是要急死我么?”沈娆忙是扶起了二夫人,一行泪落了下来:“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为何不愿说呢?女儿再不济,无法替母亲讨回公道,难不成连听母亲倾诉都不能么?”
二夫人没有擦去沈娆脸上的泪水,也没有倾吐沈娆所认为她受到的委屈,而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奴婢跟在国公爷身边这么些年了,要是受委屈早就不知受了多少,没得娘娘成了人上人反倒被人欺负了去。”
沈娆苦笑道:“什么人上人?说得好听是太子侧妃,说白了,不过是个贵妾。”
二夫人一怔,随即面露愧色地说道:“是奴婢连累了娘娘。若娘娘是从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铁定是正妃之位了。”
沈娆没有想惹母亲伤心。听她说出那样的话,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母亲莫怪,女儿只是一时感慨,绝没有埋怨之意。”
二夫人点头道:“娘娘年纪轻轻都会有感慨,奴婢年纪这么大了,自然也有。看到娘娘与你二姐姐都嫁了好人家,想通了许多从前不懂的道理来。人啊,只要想通了,任何事儿都能放下。只要娘娘与嫣儿能好,奴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