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皓齿微露,“若流水当真无情,何以如此长远相护?情深不过几许,流水或许是最无言的相伴,于落花不过是一夕一朝朱颜辞镜花辞树的记忆,而于流水却是天荒地老的刻骨铭心……即便落花付出生命,全力的跃下流水,只为这一瞬间的亲吻,而又何尝不曾让流水心动?”
她以流水落花,暗指华阳,娄蒹葭。
她用旁观者的心态,再次分析自己的棋局,竟然说出一番这样的感慨来。
娄蒹葭于她,是那一刻无意间闯入她的生命,用热情,用少年的张狂,与年轻的生命,来唤醒她无畏冷静的心。他是无意间闯入她的天地里的落花……
而华阳过去的生命里,独自缱绻,独自伶仃,独自随波,独自沉吟独自行……她的轨迹是由大禹皇室堆砌而成的河道,所有的轨迹都是被人为规划的……
世事难料,是娄蒹葭无意间闯入了她的生命。
他的出现,那样张扬,那样刻骨,那样明艳……
她薄唇微微扬起,带着温柔的笑意。这个笑意味深长,就像她的话一样,让娄蒹葭茫然好久,他沉静的眼眸,微涩微幽。
是,他并不完全明白,她的话。
桑为霜并不介意他此刻的茫然,她不过是一时的感概,为一段前缘做下注解。也终于明白姻缘际会,不过是冥冥之中,最契合的人,最不解的缘。
春风煦暖,她会心一笑。
“这次来,要多久回去?”她问他。
娄蒹葭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琥珀色的眼眸微动,唇动道:我会多呆一段时间。
“怎么办,我想你多留一段时间,可是不大,现实。”为霜浅笑道。
没有什么不现实的。
他笑。
她愣。
“你,等牡丹花谢了后再走。”
嗯,好。他点头。
而女子眼波流转,玉面微红。
这一眼凝视,他心一柔,微红的面上涩意升起,竟然有些把持不住,猛地他伸出手将女子带入怀中。
手臂圈紧,紧紧地,再紧一点。
他心跳如鼓,气息微显急促。冰凉的薄唇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浅淡一吻……
这一刻,漫天纷飞的雪白樱瓣,化作长亭古道,清水河塘的烟雨图——
——七年前的一段记忆,又在眼前浮现。
*
清晨,三两个少年从古道长亭处走过。
他们穿着月牙白绣着青竹的长衫,一看即知是谷生。
他们有说有笑的结伴而行,谈论着书院外的长亭处的岑夫子家中,一个月前住进的一个极美极清的女子。
*
她又站在那里,一个人,那么冷,那么孤寂,总是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淡淡哀愁。
就像她眼里只有她面前的一池清荷,再也没有其他。
“娄蒹葭,你还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跟上,迟到了夫子会用尺子罚的。”
一个黑瘦的少年伸手一拽那个容貌清秀俊美十四五岁的少年。
“不对,蒹葭你在看什么呢?”那黑瘦的少年问道,他相貌平常,身材高大,只是一双眼特别有神。黑瘦少年顺着娄蒹葭的方向望过去,就瞧到一个灰白色麻布衣袍的女子。
“嘿,你是在看她啊?”
“她来了一个多月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娘说她来我们这里的时候受了好重的伤呢!不过听我姐说自见到她起就没说过话,大概是……有问题,好在村长和书院大人怜悯她让她留在了我们这里。因为只有傅夫子府上还有空房子所以就让她住在夫子那里。”
娄蒹葭从来不知道,这个突然来到他们村子里的女子,有这样的身世,他还以为她住在傅夫子家里,应该是傅夫子从外面带来的未婚妻子。
原来不是……真好……
他心里有一丝窃喜,突然间觉得周遭的空气好闻了许多,天色也明亮起来。
“走吧。”那清秀少年浅浅一叹,笑着朝书院走去。
*
娄蒹葭总会在每日路过的时候在那长亭前望上一眼,直至进入立秋后的一天夜里娄蒹葭相依为命的长兄娄渊突然病倒了,他出门披上一件外套去医馆抓药回来,又看到那站在长亭处的……那个素衣女子。
他心尖微颤,步子慢了下来。
都戌时了,她还在长亭处,是偶然,还是一直如此?
缓风吹起娄蒹葭的发丝,站在古道边,他失神了片刻。
他们这里的人每每到了
想起要紧的事,他眉头微皱了下,移开爱恋的目光,微有些不舍的朝家走去。
给大哥熬了药,娄蒹葭又喂大哥喝下。
“蒹葭,难为你了。”娄渊握着他的手虚弱的说道,“我好多了,这么晚了,你快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要去学堂呢。”
“是,大哥。”娄蒹葭给兄长掩好毯子,又将蜡烛吹灭了才离开。
他回了房,却睡不着,披上外套又往长亭处走。
那女子还在那里,清秋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远远地映衬出她清丽的五官,还有一身素雅白袍。
蒹葭的心狂跳着,他是第一次远远地好好地看一眼她。
以往,都那么匆忙……
她无疑是他见过的最美、最特别的女子。
就像第一次,他漫不经心地张望,就瞧见了她。只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只一眼,心就陷了进去。
原来她在每日戌时的时候会独自一人,坐在长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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