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着手准备我们两个之间的婚礼,尽管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人事娘们结婚,但她那句要做我两个孩子后妈的话,却着实打动我内心深处的一处柔软心房。白露已经去世,我的两个孩子还小,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即将临盆。如果我们两个不再组合成家庭,我的两个孩子没有妈妈,她的孩子没有爸爸,而一旦我们两个结婚,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更何况,我们还都爱着彼此,尽管这些爱中出现一层隔阂。
我也多次问过人事娘们,她为什么刚开始不要和我结婚,现在又突然改主意。她玩笑着说,就是突然改注意。你管那么多干嘛。听她这么说,我只能缄口不语不再多问。
我有心想弥补对人事娘们的亏欠,想将我们的婚礼办的隆重一点,人事娘们却说她只要简单的婚礼,请几个亲近的朋友,别人都不要告诉。总之,她的意思是尽快结婚,不要繁文缛节也不要各种啰嗦,就一如她风风火火的性格一样。我心想这件事不能听她的,不隆重但也不能简单,该请的朋友都要请,该办的酒席也要办。但在做这些之前,我必须要到公安局将白露的户口注销,不然我没办法和人事娘们在法律上领证。
那天下着雨,我从公安局户籍中心出来的时候。感受着冬雨落在身上的阴冷气息,长吁出一口气,内心深处有种无所适从的无处安放感。心想,白露可真是精明,如果不将她的骨灰送上月球,而是葬在上海的墓地里,我肯定会隔三差五的去看看。现在倒好,我想看她只能等待天气晴朗的夜晚远眺月亮。我开着车,莫名其妙的来到我曾经数次带着白露来过的那片荒郊海滩。车停在那里眺望着大海,眼前仿佛出现白露的身影,我在心中问她,你愿意让我再娶别的女人吗?她点点头,身影翩然消失。
……
我给白露销户是在上海,和人事娘们领证却是在杭州。
那是在西湖附近的一个民政局里,那天到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我们早起之后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前往民政局。一切都十分顺利。只是在拍摄结婚证上的照片时,摄影师透过镜头看着坐在那里脸上没一点笑容的我们两个。诧异的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结婚呢?怎么都绷着一张脸?来,放松一点笑笑。我强弩出一点笑容,人事娘们却浑然不觉,我碰她一下,凑到她耳旁说,笑笑。人事娘们这才露出个笑容,结果等结婚证出来时,我们才发现照片上面我们两个的笑容,比哭都难看。
我们并肩从民政局里出来,我牵着她的手走在街道上,两个人都是沉默着。
她问我:“婚礼是在后天么?”
“嗯。”鸟长有巴。
“准备的怎么样。”
“已经妥当了。”
“亲朋好友都通知了?”
“嗯。”
“好!”
我见我们两个之间太沉闷,就说和她一起去庆祝一下,毕竟咱们今天领证,人事娘们却说她有点累,想回家休息。我见她情绪不高,也只能作罢。
那两天我们两个情绪都很低落,根本不像是新婚的夫妇,我有心想让她开心一点,可她却总是心事重重,仿佛非常压抑。
婚礼前夜她跟我道过晚安后自己就回楼上睡觉,结果我刚在自己房间躺好,她就趿拉着拖鞋进来,说睡不着,想跟我聊聊。我说我去给你倒茶,她说不用。然后走过来钻到我被窝里,我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她趴在我胸前。
房间里弥漫着微妙的气氛,她忽然吐出一口气对我说:“那一百天里,我几乎走遍了整个世界。从澳洲出发,先是坐船到印尼,然后途径新加坡、马来西亚,顺着东南亚的几个小国家,一路走到印度,横穿整个东南亚。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怕,在曼谷住贫民区的小旅馆,在印度住寺庙的房檐下,我到过中东,也去过东欧,最后在冰岛,远眺冰川,凝视大地。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好。就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推着你,可以飞上天空翱翔一样轻松自在。”
“从冰岛离开后,我去了加拿大,去了美国,去了墨西哥巴西,我一路没有停过,直至到达非洲的时候,我才恍惚意识到,原来一百天,已经转瞬即逝。接到白露电话的那一刻,我在非洲的内陆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草原,怔怔出神。”
“我不知道自己那一路上在想要什么,但我就是强迫自己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旅途的脚步。我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住过第二夜,我也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我只想不断的走,去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去过的角落,到这个地球上我没有到过的地方。在天之涯,在海之角,陪伴我的只有音乐和日出日落,我看到过许多美景,也见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我不去想明天,也不去惧怕未来,在冰岛,在印度,在东欧,在非洲,我想,未来,或许也不过如此。”
“我见到过中东的恐慌,也浏览了纽约的繁华,俯瞰过非洲的大地,也瞻仰过巴西的神像。我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放不下的,除了,我日渐隆起的肚子,以及她所带给我的呕吐。她总是在无时不刻的提醒我,我还有牵挂。我想过一走了之,也想过永不回来,可是当日落日出又是一天的时候,我却总是毅然决然的踏上路程,去前往下一个未知的地点。”
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脱离我的怀抱在床上坐起来,回过头看着我的眼睛,摇了摇昏沉的脑袋,苦笑着说:“我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