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听着楼妤分析,楼妤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楼妤依然笑着,似乎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
“其实,菡萏姐姐从哪里来的消息,我心里已有了猜测,只是并不确定。如果想证明这个猜测,我必须亲自回一趟京师。只是,您知道,傅哥哥那里,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这次,我们先回绪州,等我亲眼看着马匹入军,傅哥哥安然无恙,我们就去京师。与大泽通商一事,明面上,还是需要大庆皇帝一道旨意。在此之前,我还要在漠南停一停。漠南战事已定,我的马,不知道准备漠南准备好了没有。”
楼妤气定神闲,慢慢地说着打算,可大王子想听到的话,楼妤却一直没有说。
“丫头,”大王子定定望着楼妤,说道:“菡萏是葡萄苜蓿的孩子,葡萄苜蓿纯善,她们的孩子不会坏到哪里去,她不会是你的敌人。”
听到大王子这话,楼妤“扑哧”一声笑出声音来,就连苏钟,都勾起了嘴角,不过看向大王子的眼神却写满了“傻”字。
楼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哼哧哼哧好一会儿,才憋住笑:“我就说您脸色怎么怪怪的,感情您是想歪了啊,”楼妤乐得不行,“菡萏姐姐是我嫂子,嫂子!我怎么可能怀疑她是敌人呢?再说,菡萏姐姐那么喜欢我哥哥,才舍不得害他呢!”
大王子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复又问道:“那么菡萏背后那人,可会害她?”
楼妤止了笑,与苏钟对视一眼,面色复杂地朝大王子摇了摇头。
“坦白说,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也不知道那个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您放心,菡萏姐姐不会有危险。"
大王子垂眸,半晌,轻轻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火光跳动,伴随着偶尔火星炸裂的声音,衬得这茫茫大漠深夜越发静谧。
楼妤闭着眼,没有一点睡意。
她为什么成为玄记少主,因为要保护仅剩的家人,保护爹娘,保护外公,保护哥哥,保护姐姐。
她跟晨哥哥、钟哥哥在一起这么久,有一个人她们三人从来没有提过。不是不在乎那个人,而是太过在意他,在意得生怕她们的存在会伤害到他,所以才不提不说。就好像,只要他们不说不提,至高无上的皇帝才永远永远不知道,苏家除了那个人,还留有“孽种”。这样皇帝才不会对那个人再生惧意,再一次认为苏家人功高盖主,妄图谋朝篡位。
赵崇裕,苏晨苏钟的幼弟,楼妤的兄长。苏家当年才学长相修养名震整个大庆朝的女儿、大庆朝当年的皇后——苏鸾,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也是苏家这一辈里,过得最艰难,最痛苦的孩子。
苏晨苏钟不愿提赵崇裕,不是因为赵崇裕是仇人的孩子,而是因为他们太痛。只要一想到自己最小的弟弟从小生活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只要一想到自己最小的弟弟日日要承受父皇亲手害死母后的折磨,痛苦就铺天盖地而来。
楼妤不提赵崇裕,是因为,她分明地看到,每次提到兄弟,兄长,身边两位兄长的眼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疼惜。
鸾后之死,皇帝与芙妃一手策划,苏家满门一百三十余口,只三人逃脱生天。
外公,晨哥哥,钟哥哥
知道他们还活着,是因为他们三人都出现在了自己周围,也不曾想要瞒她,可是崇裕哥哥不知道啊!
亲娘被亲生父亲害死,甚至外家被亲生父亲灭了满门,血海深仇,赵崇裕如何面对?!
楼妤心绞欲碎,紧闭的双眼中,眼泪徐徐而下。
她家人,何时才能得到幸福?
温暖而干燥的手掌一点一点擦干楼妤脸上的泪,楼妤睁开眼,对上苏钟红着眼睛。楼妤扑进苏钟的怀里,苏钟的手轻轻抚着妹妹的后背,任胸前湿透。
苏钟沉默着,他明白妤儿为何流泪,因为他方才也想到了那个人。
苏晨,他,赵崇裕,再就是楼妤,四人之中,他跟苏晨可以说是看着赵崇裕跟楼妤长大的,只是,看得太隐蔽而已。
他们也好,楼妤也好,拼尽全力,不过为了护得仅剩的家人周全。就算是试图帮赵崇裕夺得皇位,也不过是为了保赵崇裕一条命。
然而此番来到大泽,无意间窥破菡萏的身世隐秘,连带着牵扯出了那个人,使得原本明晰的路变得波澜诡谲起来。
不过,前途明朗也好,计划有变也罢,只有一条,他跟苏晨是永远不会变的。那就是作为兄长,一定要保护好弟妹……
而此时,遥远的京师,楼瑄看着手上的信,神色不明。
看完信,楼瑄默然将信递给苏萦,苏萦接过,认真看下去,却越来越不解,越来越惊讶。
“这……”苏萦看罢,看着楼瑄,不知从何说起。
楼瑄拿过信,将桌上烛台罩子揭起,把信放在烛火之上点燃,放进香炉里,看着信一点一点燃尽。
直到信笺全部化为灰烬,楼瑄才缓缓开口:“我白日里收到这封信,看过之后立时让人去盯着谢府与那人的动静。若妤儿所说之事属实,萦儿,我们的计划将会全部改变。”
苏萦牵过楼瑄的手,轻抚,“那人倘若真与菡萏有血缘之亲,那么他的生母在何处,这么多年,我们为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
楼瑄拍拍苏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