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明好早在之前意图游说潘老头卖药膳馆子股份被拒后,就埋下了对爹娘的不满。尤其是潘老太,近年来对老三愈加偏心。这次倾家荡产地给他还债,那用的可都是属于他的财产,他是长子,这些将来分家时都应该是他的!
因此丘氏一表达分家的意愿,他这次就痛快地同意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跑去和潘老头说,这个出头的傻事,潘明强最合适。
潘彩儿见到潘明好破天荒说来找潘明强说事,就预感到他没安好心。于是派墩子跑到屋子里去探听。
墩子人小大家都不拿他当回事儿,等到他结结巴巴地告诉潘彩儿,“大伯说甚‘不公平’,要‘分清楚‘。”
潘彩儿便了然。
但是从她的角度,她并不十分赞成分家。
虽然潘家人都不是啥好货,可和潘明强比,潘老头至少还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利益取舍。若是分了家,做主的是潘明强,而他倔起来,不管什么好处坏处,不在乎投鼠忌器,一定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或认为一女不嫁二夫,死活不同意解除婚约,她反而更头疼。
潘明强心里也不同意分家,但对于潘明好,他又打小就一直听他的话,于是送走了这个怂恿他出头提分家的大哥后,他内心沉郁无比。大哥竟然在三弟深陷牢狱之时想分家,这几乎颠覆了对方在他心目中一直的形象。可大哥说,父亲要把布店和家里的田地都卖了还高利贷,如此一来,全家人没有任何进项每天这么多张口可怎么办?!
潘明好离开二房时,心中笃定,这个家一定能分得成。潘明强再怎么和兄弟亲,也得顾他自己的儿子吧;而若此时分家,那老爹打算卖铺子卖地还高利贷的主意就落空了,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考虑将那两成知味居的份子卖给他舅兄了。
到时候,家里的财产他身为长子分得大头,然后回头丘家还能给他半成的药膳馆份子。
潘彩儿借着晚饭后休息的空闲,趁潘明强出去散步,溜进隋氏两人的房间。后者正对着窗外微弱的亮光,低头绣一副四合如意云肩,这是辗转从村里给清沛县丞绣品店供货的乔婶子那里接的活计。
潘彩儿转身点亮了油灯,隋氏被忽然亮起的光线惊醒般,抬头看到潘彩儿,慈爱地对着她笑了笑。
“娘,您绣的真精致。”她拿起隋氏的绣品仔细端详,颜色层次分明,针脚细腻柔密,一看就是二十年以上的功夫活儿。
隋氏笑了笑,“可惜你们姐儿俩,一个也没有学会我这手艺。”
潘彩儿试探地问,“听说大伯想要分家,爹什么意思?”
隋氏闻听此言,放下手里的绣活儿,轻叹了口气,“你爹能有什么主意?他一向不是听你祖父的,就是听你大伯的。这一次你大伯和祖父两人头一次意见不合,你爹烦得唉声叹气的。”
“那娘,您想分家还是不想?”
“这话,说出来就是罪过。俗话说,父母在不分家。我身为潘家的媳妇,不该有这样的念头。可是这次你三叔的事情,太大了。”
隋氏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抱怨的火气来。
“家里本来过得就不容易,为着他惹的事,借了那么多外债,这没成想竟然还有一笔利滚利的高利贷!这高利贷我听说过,多少人家借了高利贷还不上家破人亡的!你大伯有一句话说得对,不为大人,也得为你们这些孩子着想。”
看来,潘明亮这次可让所有潘家人都恨到骨子里了。就连一向懦弱善良的隋氏,都对他不满起来。
“娘,如果分家,咱们能分点啥?”
隋氏愣了愣,她凝神细思,却眉头微皱。潘彩儿不用猜也知道,分给最不招潘老太喜欢的二房这里,必定所剩无几。估计能分到一亩田?
不要说潘彩儿将来的嫁妆,就是山子将来娶媳妇的聘礼,估计没个十年也攒不出来。
“娘,要我说,咱们分家也不一定比现在好些。不如想法子帮着度过这个难关。”潘彩儿担心一会儿潘明强就回来了,后者最近很不待见她。
“其实咱那铺子,若是兑出去,也得不了几个银钱,您想想谁会花一百多两买个这样的布店?还不如把布店租出去,给擅长经营的人去鼓捣。咱们安安稳稳地每月拿租金。”
“租出去?”
“对,房契和地契都是咱家的。这店最值钱的也就是这两个。咱们将这两契做抵押,去钱庄借现银一百五十两还高利贷,然后再将铺子出租;只要每个月的租金够还贷款并家里的用度,等秋天粮食卖了,这个难关就过得去了。”
隋氏听得很茫然,正要仔细询问,却听到外间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潘彩儿慌忙交代了一句就跑回到自己房间。
她前脚走,后脚潘明强就进了门。
隋氏见丈夫阴沉着脸,想来始终不能对即将分家的结果释怀,她心中不由想起了潘彩儿的主意。女儿说的快她并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说给丈夫听,也许他能懂?
潘明强显然被隋氏高估了。他听了这番学舌一般的话语,比隋氏还要茫然。隋氏嗔怪道,“都是你,之前对彩儿那么差,她如今都不敢和你说话。要不我将她叫来再问问?”
“我先找爹商量商量,若爹觉得这主意成,我再叫那丫头。”潘明强复穿上了鞋,朝父母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