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华清如约来到马正文家中。马正文是浙江山阴人(今绍兴),和朱燮元是同乡。
马正文虽为南京兵部尚书,但家中摆设却不奢华。陈华清在马府管家的带领下来到马府专门宴请外客的地方,马正文已在那儿等候一阵了。
陈华清坐下后,两人开始闲聊了起来。一开始主要是陈华清讲朱燮元在四川的事情,特别是成都保卫战的凶险,朱燮元差点被敌人主将给杀了。当然,在讲这个的同时,陈华清也透漏出救朱燮元的正是自己。
马正文听完后道:“懋和兄颇具才干,朝廷让其他政四川是找对人了。若想平西南乱局,非懋和兄不可。”
陈华清点头应道:“朱大人确是一代人杰。”
聊完了朱燮元,两人又聊了其他的东西,不过这次是马正文在讲,陈华清在听。
马正文年轻时喜好游历,几乎游遍了东南诸省。由于朱燮元的关系,马正文把陈华清当作自己的后辈,便给陈华清讲起了自己年轻时游历诸省的见闻。
“江浙一地,嘉兴、湖州两府丝业发达,松江布业繁荣,将来你若有机会去这三地,好好看一下这三个地方。想当年蜀锦也曾畅销于天下,如今却没落至无人知晓的地步,可叹可惜啊。嘉兴、湖州、松江三地的丝织业极为发达,你若去了这三个地方,好好了解一下这丝织业是怎么运转的,回到川地以后对你应该有帮助。”
马正文的这番话让陈华清对这个时代的官员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在陈华清的印象中,八股制度培养出来的官员都是一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书呆子,但现实已经说明了,八股只是科举的手段,真正要做官还得靠其他。
说得来了兴致,马正文站起身来,“在我到过的地方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苏州,一个是蚝镜(今澳门)。苏州一府,织工过万,若你经过作坊,耳边只有那织布声,其规模之大,我在其他地方都没见过。”
“蚝镜,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黄头发红胡子的人,当地人称他们为‘红毛夷’。那些红毛夷取得朝廷的同意后,在蚝镜取得了一块土地居住,并修建了一个叫教堂的东西。我当时很好奇,便去教堂里拜访了那些所谓的‘红毛夷’,很幸运的是,那里面有人懂广东话,我便和他们交流起来。”
说到这,马正文问陈华清:“你听过这红毛夷吗?”
一开始听到蚝镜二字,陈华清百思不得其解,在自己的记忆中没有一个这样出名的地方。但当听到红毛夷后,陈华清立刻想到了澳门,想来这蚝镜是澳门在明代的称呼了。“听说过,据说是泰西之人。”
马正文有些惊奇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陈华清只能编道:“我以前和认识的海商交谈过,他们说这红毛夷是来自泰西之地。”
马正文点了点头,说道:“海商见多识广,知道这也不足为奇。不过这泰西之地,和咱这中土之地不同,那泰西之地小国林立,常年战乱,还都信奉一个叫‘天主’的神。”
说到这,陈华清已确定马正文在澳门见到的“红毛夷”应该是意大利人。这个时期的西方传教士,多隶属于天主教耶稣会,而耶稣会的大本营在意大利,最早在澳门修建天主教堂的应该就是耶稣会的人,其成员大部分是意大利人。
马正文继续说道:“我对他们的那个天主没兴趣,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他们送我的一些小玩意。其中有一个叫‘千里眼’的东西,拿上之后可清楚地看到数百丈之外的事物,这个东西若用在行军作战中可谓是一大利器。当时我问这个东西能否量产,只可惜他们跟我说这玩意在他们那儿也是极其珍贵之物,若我不是第一个主动去他们教堂拜访的中土之人,他们是不会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的。”
谁说明朝官员固步自封,看不到世界潮流,若不是技术不允许,说不定望远镜在明军中就普及开了。
“华清,南京城中就有一个天主教堂,你若感兴趣的话就去看看。”马正文见陈华清一脸感兴趣的模样,笑道。
马正文也挺想去教堂看看的,但前些年的“教案风波”让马正文心有余悸,掐断了自己去教堂的想法。
一番闲聊下来,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时辰。陈华清告辞后,马正文把朱燮元给自己的信拿了出来,低声道:“懋和兄,陈华清果然是个不拘礼法之人,若是寻常儒生听到我说织布之法、海外之事,早就拿出礼法来辩驳了,这陈华清能容得下这些所谓‘微末之道’,希望他能够将这些东西发扬光大。”
某种程度上讲,马正文和徐光启是一类人,都认为儒家礼法已不适应于当前朝廷内忧外患的情势,应当更注重经世致用之法。可马正文是南京兵部尚书,他的地位决定了他不能随便发言,特别是反对礼法的话,那是大逆不道的。
朱燮元懂得好友的心思,便把陈华清推荐给他。在朱燮元看来,这陈华清既然敢改卫所军制,那就敢听这些和礼法有所违背的事。
天启年间朝廷面临的危机已经让一部分官员和学者开始寻找一种新的救国救民之法。
陈华清回到驿站后已经很晚了,李明轩和孙喜在等着他。在南京城逛了一下午,李明轩和孙喜收获良多。特别是李明轩,身为情报司负责人,走到哪都不忘打探消息。在大街小巷的店铺中,李明轩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