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只不过是突袭了京城,虽将河水涨开了,却也不足造成再大的危险,在百姓的心中,这雨的确是过去了,那日的胆战心惊,躲在各个低矮的屋檐下躲雨的时刻,妇人怀里抱着孩子不断哄着,手臂摇晃的时刻,孩童们手牵着手一起往家里狂奔,雨伞拖地的时刻。
都过去了。
所有的百姓,乃至京城的所有人,无论高官士兵,现在最为记忆深刻的,恐怕就是先帝的驾崩了。
李泉的逝去,带着由他夺来的江山,汉泉朝代的日子,缓慢的告了一个阶段。
接管的是六皇子李楚端,一个不足挂齿的孩童,百姓们心中恐惧,倒不是怀疑新帝的能力以及年龄会造成国家不好的影响,谁会去在乎皇帝怎么统治呢?
反正自己不懂,谁也不明白。
百姓们真正觉得担忧的,是先帝死的蹊跷,可以说是惨死,且还是被人毒死,天子死于非命,凶手……
是雪裟!
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不愿意嫁给皇上指派的人!
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的女儿都是一样,这全天下的女人也都是一样!
生父为父,皇上更是为父,是天下人的父亲,更不要说本来便已经收她做了郡主,义女!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可那狠毒的女子竟然不但不感恩,还反噬自己的恩人,毒害皇上!这是什么样的罪恶?
或许明日处斩她的时候,会有无数的人前来唾骂,只是现在京城的沸腾染指不到天牢的深处。
一个身穿蟒纹黑金外衣的男子缓缓走进天牢,苍白的一件外衣搭手里,衣领上系着一段麻绳。
这牢里呼救,嚎叫,叹息,手指尖擦过墙面,不断飘来的骚臭味道,以及那些人嘈杂的声音一时间充沛了他的耳朵,若你害怕,若你厌恶,压力便会袭来。
可他,一张俊美文雅的脸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褐色的双眼直直的看向远处,走了进去。
他这一步步的走路的神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个人物,因为他踏在天牢里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自信,仿佛是走在自己家的院子里。
她关在最里边的水牢中,自他走进来,蚊虫便不断的从他身边飞过,带着一股水的恶臭,不过这水牢却是有一丝光线,天窗下来的光线正好叫在牢中的人能够瞧见身边的环境,锁链将手脚铐住!
四处都有用来进水的蛇头水口,水会淹没到人的口鼻处,只恰好留下鼻尖,人必须踮起脚尖去用鼻子呼吸,埋在死水中的嘴却不能张开!
压迫感袭来,每呼吸一次都极为难受,而泡在水里渐渐失去的力气,会叫她死在水里,呛死,当然,是有出路的。
朝着蛇头拼死大喊招供!
若这个时候墙后正好有人听见,那便使你招供认罪,不必再受苦,但若是没有,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反正到了水牢里的人,根本没有几个还会被“认罪”救赎。
一滴水从雪裟面前的蛇头中滴落,落入已经到达鼻尖的水面上,僵硬的身体再一次使劲儿踮起,脚上的锁链如此沉重,似乎要把她的脚踝压碎,呼吸极限的困难,整个身子还要保持不被拖入水中,即便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也吃不消。
此刻,她的眼睛紧闭着,听着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靠近了。
“我原以为,你会成功。”李荛端淡然开口。
身边的护卫在远处停下,眼神全部瞧着地上,死水一般。
她无法开口,身子一动不动,似乎不在乎他,被水泡的发白的皮肤像是已经透明。
李荛端瞧着她的不言不语,开始显得很难过,眼神灰暗。
“从李玄端的离开,你就坏了我的一手好棋。逼得我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却还是没有登基称皇。”
这牢里很静,远处飘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像是什么在腐烂,应该是老鼠不小心踏入了这片死水吧?
“可你没有想到,我依旧能够成功,是吗?你以为,我被皇帝摧毁了,失去了于家,失去我所有的支持者之后,我便被打倒了是吗?的确,前段时间,我应该让你们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你怎么会倒?除非是死……
雪裟心中想着,眼睛缓缓睁开,冷峻的目光扫向牢外的人。
李荛端:“不自量力的人终于还是倒了。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即便我隐藏的如此辛苦,你知道如何才会叫人出乎意料,最快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他忍不住靠近,身子已经挨到了牢门口,雪裟不得不仰视他,李荛端的眼里有些发红。
他终于不再穿那一身伪装的白衣了?白里套着黑衣,那是从前的李荛端才会做的事情,他会用来记住自己的身份,是风雅的,远离争战的皇子,是一个闲人,一个毫无威胁的闲人。
而内里的黑衣,又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身份,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现在这个人已经杀了自己的父亲,却还未得到自己想要的。
“任何人都有大意的时候,我要做的,只是在他们大意的时候,让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部实现!”
他说。
想要的是什么?
皇位?天下和江山?又或者说……
“仇殇并不是一直被我收买,你知道吗?事实上,我一直想尽办法去收拢他,可他,一没有爱财如命,二来不爱权位,更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若是有的话,我会不惜一切的满足他!可,没有。我曾经以为,他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