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琴抿嘴一笑:“多谢师父夸赞。”
方唯突然道:“该回去了。”
试琴知他是挂记她背上的伤口,也就从善如流:“师父,白公子和毓衡给你带了酒菜,我也买了些药材给你义诊用。我有些乏了,恐怕要先回去。”
袁锦点了点头:“也好。等义诊完我就会回京都去,丫头,到时候记得回来看我。”
“肯定的。”试琴笑着说。
“试琴!”毓衡上前一步,要说些什么,却被白继鸿抓住了胳膊。她被白继鸿的目光所阻,不情愿地说:“好吧。”
试琴缓缓走出了院子,步伐加快了几分。方唯看她头上的虚汗,不禁有点担忧。试琴微微摇了摇头:“别管我,一会就好。”
进成渝客栈的时候,方唯突然停下了脚步,试琴有些惊讶:“怎么了?”然而她忽然意识到:“有人?”
“我和我弟弟,”一个清脆的童声说:“想试试走你给我们的路。”
循着声音,试琴慢慢俯下身去,用根本看不见的眼睛诚恳地注视着,柔声问:“你们多大了?”
那个声音迟疑了下,慢慢说:“我十一岁,弟弟九岁。”
“叫什么名字?”试琴斟酌了一下,又问。
“没有名字。”孩子淡淡地答:“人都养不活,哪有功夫取名字,不过是老大老二的叫。”
“好吧。”试琴笑了笑,对方唯说:“你去给他们开个小房间,带他们去吃点好吃的,洗个澡,换件衣裳吧。”
“姑娘给我们取个名吧。”一直未说话的小男孩怯怯道。
试琴又笑了笑:“不急,你们先去休息,容我想想。”
“我扶你回房间。”方唯低声说。
试琴摇头拒绝:“我认得路了。”她丢下方唯,一步步攀梯而行,姿态从容。
她觉得困乏,回到房间咬着牙把仿佛黏在背上的衣服扯开,不知什么时候就和衣而睡。
一盏灯摇曳着摇曳着就有了影子,试琴半梦半醒间坐起身来,慢慢地静默了会,突然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方唯迅速地赶到了她的身边。
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身上的伤口也清爽利落了些许,不再黏糊糊地疼。试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方唯,沉静道:“我能看见了。”
“哦。”方唯默默点了点头:“公子说了。”
“他说什么了?”试琴笑着问。
方唯瞧了她一眼:“不用担心眼睛,尽快归去。”
试琴静默了会,眯着眼睛看着烛光,话锋突然一转:“那两姐弟呢?可还好?”
方唯古怪地点了点头:“好。”
试琴被他注视了会,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把他们带回墨重宫不符合规矩,我也没这么想。孩子这么小,应该接受教育,送他们去附近的书院吧,等他们能懂得道理,再让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跟着我。毕竟,也是有缘分。”
方唯道:“如今怕是有些困难。”
试琴困惑地看着他。
方唯微不可察地叹气:“每个宫有固定的月利,做完任务才会给一定的银两奖励,我想我们应该超支了。”
试琴有点不可思议:“可是我有去做任务啊,公子怎么能这么吝啬。”
方唯默然了。
试琴兀自嘟囔了一阵子,下了个艰难的决定:“方唯,你从西宫出来带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么?可以先借我当了么?”
方唯从怀中拿出私印,不动声色地说:“这个。”
试琴目瞪口呆地接了过来,端详了些许时候,笑着问他:“这就是你们的王印?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方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秘辛说这是什么东西的钥匙。可是我只觉得它是个印,并没有什么意义。”
试琴淡淡道:“没有意义到可以轻易拿出来当么?”她递了回去:“收好。”
方唯没有接,甚至带了点疑惑:“你缺钱。”
试琴说:“是啊,可是很多东西是就算饿死都不能舍掉的。”她硬塞进了他的手里,笑着说:“无论如何,我就要开始赚钱了。”她郑重地说:“为了引起我对这个问题的正确认识,咱们破釜沉舟吧,所有钱都用去暂时安置这对姐弟吧。”
“好。”方唯点头。
试琴说:“你说,叫他们什么名字好呢。”
方唯怔了怔。
试琴催促道:“你要见证他们的成长,要担起这个责任,从取名开始吧。”
方唯沉吟了片刻,定定地说:“醒欢,方醒欢和醉散,方醉散。”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试琴哽咽了下,又挑着眉笑道:“醒欢倒是说的过去,醉散就有点绕口了。”
她道:“醉后即使分散,也是要相互思念回忆的。弟弟就叫做方相忆了,好么?”
方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枯涩如深井,莫名凄然:“好。”
试琴方摸了摸发髻:“现在何时了?”
方唯道:“快天明了。”
试琴点了点头:“那天亮以后,你就先去安顿这对姐弟,我收拾东西。”
方唯说:“之前钟姑娘来过。”
试琴扶了扶额:“毓衡的性子……你不必管了。”
方唯点了点头。
及至天明,方唯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去。试琴洗漱完毕,刚出门,就撞见了一直在楼梯徘徊的毓衡。
毓衡的眉眼沾染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就和想象中那样不带惊艳,不沾事故。试琴微微蹙眉,上前了一步:“毓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