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李珞是星期六早上回厂的。陶唐就位的消息早已从不同的渠道获悉,非常出乎他的预料。按照李珞的“设想”,在宋悦垮台后,赵庆民再呆在现在的位子上就不合适了,估计总部会动他一动。这样,就算上面派一把手来,他也会进一步,坐上党委书记的宝座。近两年来,各子公司的法人治理结构正在逐步规范中,可以看出的趋势必然是董事长兼党委书记为正,总经理兼党委副书记为副这样一种新结构,前者管决策,后者管执行。但冯世钊为首的总部领导不知是怎么考虑的,对红星公司却延续了旧有的模式,让陶唐以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身份空降下来,赵庆民却依旧呆在党委书记的位子上,这样就彻底堵死了他晋升之路。
对于红星的班子调整实际上在杨文欢出事后就展开了。杨文欢被两规后不到半个月,秦海涛便带队对红星公司进行了为期一周的突击性考察。那时宋悦尚未出事,但红星公司高层谁都清楚宋悦怕是呆不住了,以杨文欢和他的关系之深,宋悦安然而退的可能性很小了。所以,李珞在考核组长秦海涛面前慷慨陈词,痛称红星公司面临的经营困局及管理上的弊端,并且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治厂思路讲了一遍。秦副总没有表态,但李珞看得出秦海涛对他的“演讲”是赞赏的。
谁也没想到宋悦以那样一种方式离开,当时李珞是唯一的见证人,省经信委下来调研所谓的结构调整,宋悦和他接待,中午在小招休息,省纪委突然到来带走了宋悦。他当时正听宋悦发牢骚,宋悦那一瞬间的惊愕和绝望的神情让他刻骨铭心,惊骇莫名。
红星公司将面临一场大地震了……李珞清楚地认识到了现实。宋悦腾出来的岗位强烈地吸引着他。论能力,论资历,他都有上位的可能。而且他知道,总部决策层是有人为他说话的,这些年他一直精心编造总部的关系网,别说是主任一级,便是处长们,无不折节下交。就与总部的关系而言,他虽是红星第三把手,绝不次于董事长和书记。主要领导也清楚这点,对于每年的经营指标,都是委派他与总部相关部门讨价还价。红星走下坡路乃是不争的事实,要想扭转危局,仍需要一位深悉内情的人来掌舵。这个人,舍他再无他人。
但李珞万万没想到总部选择了陶唐。而且,冯世钊不惜降尊纡贵,亲自“护送”其上任。
李珞认识陶唐,至少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陶唐刚升任绩效管理部的副主任,算是和他平级,却比他小了十岁有余。意气风发盛气凌人是陶唐留给他的最深印象。绩效部是决定各子公司领导薪酬的主要部门,那次他就是因为绩效考核的分歧去和陶唐交涉的,却被陶唐教育了一番,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甚至连他订下的饭局都拒绝参加,更遑论收取其他的好处了,这令他极为尴尬和恼火。
陶唐是总部机关中极少数与李珞没有私交的主任级官员之一。李珞曾判定,像陶唐那样独来独往的官员是绝对没有前途的。但事实教训了李珞,陶唐晋升了,他出人意料地出任了盛东公司的一把手,三年多的时间里,盛东的各项经营指标得到大幅度改善,成为集团的明星企业,其推行的精益管理得到了冯世钊的推崇,提升为集团的经营战略,似乎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成了扭亏为盈的法宝。李珞对此嗤之以鼻。消除浪费持续改进就能挽救红星的颓势?见鬼去吧。
红星需要的是一次脱胎换骨的革命,而不是小打小闹的革新。
营销部根据厂办的通知,为陶唐准备了一份当前营销情况的分析报告。在上报陶唐之前,营销部必须请李珞过目。这是李珞定的规矩,宋悦在的时候也是这样。
周六晚上,也就是陶唐带着吕绮等人去东湖会所赴宴的时候,总经理助理兼营销部长刘书林带着打印好的汇报材料来到李珞家。李珞已经在电话里听了自己心腹部下的汇报,放下碗筷回到书房认真阅读起来。
“不行,要改。客观的困难必须讲透。你搞的这份东西中自我批评的味道太浓了,这不行。今年的指标是肯定泡汤了,这能怪我们吗?”李珞摘下花镜,用右手中指指节敲击着报告。
“明白了。我马上修改……明天一早给您看。”尽管刘书林是总经理助理,党委中心组成员,但他始终在老上司面前直不起腰来。
“不用了,我明天要出去办点私事,报告我来改吧。书林啊,这几天我们这位新来的一把手抓了些什么要事啊?”
“没听说有什么大动静。去食堂吃了几顿饭,训了物业的王景福。对了,就是今天,在车间泡了一整天,转了六七个单位,听说在三分厂被工人围攻了……”
这些消息李珞已经知道了,“沽名钓誉。整顿食堂顶个屁用?能打开市场还是拿到订单?不过让他知道困难不是坏事……”李珞忽然觉得有些兴趣索然了。
“张兴武通知周一一早给他材料的……”
“怎么了?”李珞锐利的目光盯住了刘书林,“就说我要修改好了。”
刘书林想说说他的感觉,但忍住了。
如果是宋悦当家,刘书林是不会如此小心。尽管宋悦算是霸道,但他撼不动李珞,营销部也就成了李珞的私家花园。因为营销部负责回拢货款,变相掌握了公司的财权,实际成了红星权力最大待遇最好的部门。
但陶唐新来,可没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