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声炮火响起的时候,沈言君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悠闲地喝着茶。
秦太医打发回去了吗?沈言君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回父亲的话,沈亦晁诚惶诚恐地回答着,跟他一起跪着的还有沈亦则:已经交代了秦太医了,关于父亲的病情他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沈言君轻轻点点头。
朝廷那边怎么样?
回父亲的话,沈亦则跪着,头却是直面沈言君,自从沈言君病着的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要处理军务之外,还多了一样安抚盈安的工作,蔡盈安不比顾予茗,总是要他陪着才肯睡觉:朝廷上要父亲出征的奏折到处都是,就连太子也是想要亲自来请父亲呢!
那你怎么回的。
秦太医说了,父亲的病并不严重,但一直反复,所以送到东宫的奏折已经全被我压下来了。
做得好。
沈亦则第一次听见沈言君的夸赞,连忙磕了一个响头。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亦则你不必如此赔小心,沈言君看着有些心疼:说到底,你那位夫人胆子倒是比你大很多呢!
回禀父亲,沈亦晁听此有些忿忿:无双恐怕还是要拄拐一些时候,不能付全心全力地侍奉父亲真是过错。
沈亦则听见沈亦晁这样说,也忙请罪:是我的夫人不懂事,害得嫂子还要忍受病痛,我已经让她回家了,好好反省,闭门思过了。
哦?原来是回家了啊,我说怎么我出院子走动的时候只看见了盈安呢。沈言君说着。
说来也是那太医真是太不中用了,竟然连半点病因都诊治不出来,看来这洋鬼子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又是针又是刀的,到还真有几分疗效。沈言君本来也同大夫人一样不怎么喜欢西医,不过经过这一次倒是彻彻底底转变了看法。
父子三人正在里屋聊天的间隙,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禀告老爷,张泰张大人在门外求见。
沈亦则忙作了一个揖:既然父亲还有要事相商,儿子便告退了。
沈言君看了沈亦晁一眼,他脸上的神色如常,也丝毫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无妨,亦晁和亦则一起听听便是。
只见张泰从门外走了进来,自从上次章全看着张泰走进了沈亦晁的房中之后,沈亦则已经全部摸清了沈亦晁的底细。
除夕夜还要忙着政事,真是辛苦老弟了。沈言君打着官腔。
除夕本是一家团聚的时候,这个时候还要打扰大人,真是卑职的不对。张泰也圆滑的回应。
东洋军的人刚才来了,说是拿下了皇城之后,想要送鸦片进城。
沈言君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胆,皇都乃是我景朝历来的都城所在,我是景朝的武将,城在国在,城破国破。
跪着的三人立马把头俯得更低,良久,只听见沈亦晁以极为细微的声音说着: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圣上现下病重,太子眼瞅着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改朝换代,大势所趋。
沈亦晁话一出口,只觉得背上不断冒着冷汗,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就是面对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父亲,沈亦晁却觉得比对着碌碌无为的皇帝,昏庸的太子更加紧张。
沈言君半天没有接话,只对着沈亦则,示意让他说话。
儿子不能更赞同大哥的话,沈亦则双手握拳,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像是要和这漫天的雪景融在一起:顾炎武曾经说过,‘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儿子不愿保国,只愿保天下。
他突然想到,同样的一句话,阿茗也说过。
这不是乱世,而是末世。
天公不肯降才啊,沈言君听了沈亦则的回答,没有什么反应:我本是重臣,来日史书工笔,定不会是忠臣,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
沈亦则一直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父亲驰骋沙场久了,却被一直被太子防备,手里的兵权也一直受着很多人的忌惮,维持这样大的家业,仅仅是中立是完全不够的。所谓粮鸟尽弹弓藏,功臣死走狗烹,太子若是上位,第一个要治的必定是战功赫赫的沈家。
我们沈家一直忠心耿耿,故城也不是靠着我们这些冷兵器就守得住的。沈亦则想了想,决定赌一把。
当然是这样,沈亦晁也好像会过意来:我明日就上奏折多运些火兵器来。
万万不可,城是一定要破的,如今我们沈家要做的,就是死咬住鸦片一点不放,说什么也要保住皇都的干净,这样以来,来日那些迂腐的文人写史,父亲也有大功劳。沈亦则忙道。
沈言君听此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沈亦则第一次公然反对沈亦晁的提议。
既然要保住皇都的干净,那么张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去办了吧。沈言君吩咐道。
卑职明白,定当全力以赴。张泰明白了沈言君的深意。
你明白就好,沈言君又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至于这皇都的干净,保是一回事,保不保得住又是一回事。
鸦片自从第一次开口岸之后就一直屡禁不止,这几年虽然圣上加大了打击的力度,可大烟馆仍是越开越多,连皇都私下里都有好几家,听说宫里的一些个贵妃太妃们同样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
张泰应声退下,沈言君又缓缓地说道:听说祝家最近也要搬回南州了,大家都知道经过太子这么一搅合,景朝保不住是迟早的事了,果然都做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