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分.他携带一身的疲倦回到家中.雨后的空气满载生机勃勃.平铺在巷子里的银杏叶金黄灿烂.浸润在湿答答的冬雨中柔若无骨.踩在上面无声无息.
孩子还在睡着.淑慧醒了.一只手撑着脑袋趴在床上盯着孩子瞧.眼神里流露出母亲的喜悦和怜爱.孩子的睫毛根根细长.随着平稳的呼吸小嘴微张.两只小手紧缩着.仿似汤圆.淑慧去拨弄她的手指.她摇摆了几下小脑袋以示不满.淑慧忍不住笑了.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原以为生下孩子后.她会洒脱的离开周家.特别是当她得知生下的是个女孩.恨不得不要坐月子.立马从这里逃离.可是当这个小生命伏在她的胸口吃奶.对她嬉笑.甩脾气.她所有的善良和温情全部倾倒而尽.明明知道孩子在自己多舛的命运中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淑慧依旧爱她爱的深沉.
珠帘被撩起.沪森走了进來.淑慧道:“去哪了.才回來.”
沪森默不作声的脱下围巾.他连撒谎的兴趣都沒有.从柜橱里拿出驼色的羊毛浴袍准备去洗澡.淑慧把睡在大床中间的孩子抱到怀中.小女娃灵气.睁开朦胧的眼睛使出吃奶的劲往上望了望.见是生母.把手伸到淑慧的脖子处.转瞬又睡着了.
淑慧不与他理论.转移话題道:“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总不能囡囡的叫着.先取个小名也行.”
沪森脱下皮鞋.溅到鞋面的泥浆成一朵朵的花形.他犹豫着先用湿毛巾把泥浆擦去.还是直接交代丫鬟上鞋油.他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继而道:“叫银杏吧.你该出去走走.满大街的银杏叶.跟下了一场黄金雨似的.”
淑慧嗔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做月子的女人哪能满地乱跑”.她低头哼哼呀呀摇晃着怀抱.“银杏.宝宝我们有名字了.我们叫银杏.妈妈叫你杏儿好不好.嗯.不好.杏儿像丫鬟的名字.我们银杏可不是丫鬟.我们是周家的小姐.以后要学着做生意的.”
沪森受不了她的碎碎念.脱下的袜子胡乱塞到皮鞋里.光脚趿拉着拖鞋往浴室去.
淑慧喊住他.“沪森.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等我洗完澡再说吧.”
“你洗好澡不出去了.那你先去洗吧.”
沪森停住了脚步.他不能保证洗好澡后他仍想在这间屋子里长留.偏过头问:“什么事啊.”
“致高的媳妇琪雯怀孕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我俩结婚的时候.我父亲考虑到致高不成器.把家里的厂子交给你接手.但现在致高将要当爸爸.游手好闲的毛病收敛了许多.我母亲昨日來跟我讲.希望你能交一个厂子给致高掌管.免得他闲在家里无所事事.不如学点真本事日后教育我那侄儿.我母亲虽有此想法.却不好意思向你开口.我想我的侄儿即是你的侄儿.你应当不会反对的.”
“原來是这小事.那几间厂子本就是你家的.我哪有反对的理由.刘家有了接班人.我替他们高兴.还回厂子是早晚的事.我先把玉湖路上的绸缎厂交给致高.那家厂里的经理聪明能干.秉性淳厚.有他给致高做高参.是最适宜的.”
“这样最好了”.淑慧笑了.
沪森根本沒把这事放在心上.不一会儿.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淑慧转动眼珠偷笑.闻着银杏身上的奶香味呢喃道.我们银杏什么时候才会走路呢.和妈妈一起去很远的地方好不好.
沪森洗好澡.穿着浴袍到厨房沏茶.碰上凌菲在餐厅里吃早饭.他把茶壶扔到丫鬟手中.吩咐道:“去帮我拿份碗筷.”
“一个人吃早饭.”他反背双手朝凌菲走过去.“这几天你为什么躲着我.”
“有吗”.凌菲装作无辜.耸耸肩道:“如果我要躲你.我就不会來餐厅吃早饭了.”
餐桌上摆着皮蛋豆腐、姜丝、雪菜之类的小菜.旁边的青瓷汤碗里盛着大份的高汤面.沪森拿起勺子在汤里搅了搅.“你一个人吃这么多面.吃的完吗.这面都快陀了.”
“这是王妈为全家人准备的.你们都不來吃.只好浪费了.”
“你觉得北方的面条好吃.还是南方的面条好吃.”
凌菲嘴里嚼着面条.看了看手表.“北方吃的是面条本身的筋道.南方吃的是面汤.不一样的.”
沪森见她神色着急.故意问道:“你有急事.”
凌菲抬起头.“沒有啊.”
“你知不知道熬这锅汤需要费多少功夫.黄鳝.螺丝肉.小母鸡……”沪森发现凌菲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只顾盯着桌面发呆.有些惆怅的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
“凌菲.你是不是被那个姓陆的站长迷了心窍.你这些天躲着我和他偷偷的去约会了.对吗.”
“哦”.凌菲用手帕将溅到衣服上的汤汁擦干净.“对啊.他未婚我已离婚.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沪森一时语塞.这时丫鬟把碗筷拿來.替他盛了一小碗面.他低下头呼哧呼哧的吃着.
“何偲的事办妥了”.他含糊的说.
“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一碗面吃下去.真饱啊.”
沪森本想表明无需她感谢.他是心甘情愿的心意.但凌菲沒有给他机会.就像他一年前伤了她的心后.她再也沒让他走近她的心扉.
“是要多吃点.待会我要去趟乡下.大概到晚上才能回來.”
“哦.”
“你不问我去干什么.”
凌菲笑.“你去自然是忙你的事.我问那么多干什么.”
沪森显然是很想她知道的.他劝说她同他一起.“他们在为何偲办葬礼.我们家总归要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