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阵冲动过后,方深呼吸一口,对床下喝道:“还不爬上来!”陈义天是真想就这么躺在地上睡大觉,听到陆达慧的喝声,无处可逃,只好不情不愿地抱着被子又爬上床。
“喏。”陈义天把被子推给她。陆达慧不客气地接过褥成一团的被子,展开,又盖在两个人身上。只不过这一次陈义天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只盖了被子一点边角。
“你不怕再滚床下吗?”
陈义天嗯咦两声,没有正面回答,倒又往外挪了挪。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陆达慧又道,声音里带着槐花蜜的清甜。听在陈义天耳朵里却是无限嘲讽,心一横,翻身面对陆达慧。
皂角的气味,干净、柔和,和面前的女人真像,她笑起来就是那么纯净柔和。陈义天惊讶地发现,明明屋子里黑漆漆的,他却如此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笑得他的心没来由地柔软起来。
“你看我干嘛?”陆达慧笑嗔。
陈义天尴尬地嘿嘿傻笑两声,慌忙闭上眼,不过两分钟,又忍不住悄悄睁开眼,却见陆达慧黑眸若星。像是被抓到小辫子,陈义天慌忙开口争取先机:“你怎么不睡?”
“我看你睡。”
陆达慧回答得光明磊落,叫陈义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期期艾艾半天,才道:“我睡不着。”
“那我给你唱歌吧。”陆达慧笑。
陆达慧轻轻地哼着曲调,暖暖地,柔柔地,像冬日醇酒、夏日清泉。未到曲终,陈义天已经昏昏睡去。
第二晚,陆达慧又哼起这调子,陈义天有心要听到最后,可还是抵不过这一抹温柔,最后又沉沉进入梦乡。
.........
“爸爸!爸爸!”念平满怀激情地唱完歌,却发现自家父亲不知神游到了哪里,急忙凑到他跟前,垫起脚不停在他面前晃动小手,终于唤回了游魂。“爸爸,你没事吧?”明明是陈义天走神,小念平却又是自责又是担心,害怕因为自己让父亲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陈义天眼睛一转,主意上来,脸上皱出一朵大太阳花,对念平笑道:“你会唱很多歌吗?”念平老实地点点头。“那这首歌你会唱吗?”陈义天哼起了夜里陆达慧哼的曲调。
刚哼了两句,念平就开心地笑道:“我会啊!”说完不等陈义天再说什么,就大声唱了起来:
月光光,照地堂。
虾仔你乖乖困落床。
听朝阿妈要捕鱼虾咯,
阿嬷织网要织到天光啊——
虾仔你快高长大咯,
划艇撒网就更在行。
月光光,照地堂。
年卅晚,摘槟榔。
五谷丰收堆满仓咯,
老老嫩嫩喜洋洋啊——
虾仔你快点眯埋眼咯,
一觉困到大天光啊——
陈义天越听脸色越黑,闹半天那女人是把自己当那臭小子了,居然还唱什么“虾仔你快点眯埋眼”,自己居然还美颠儿美颠儿地很是受用。陈义天越想越火大,把手上工具一扔,跑回卧室,反锁房门,把自己丢床上生闷气,任念平怎么敲怎么叫都不理。吓得念平急忙叫回旁边串门的陈妈回来看住父亲,不要叫他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自己则一路小跑去保育院找陆达慧了。
陆达慧叫了几次门,陈义天还是不开,她也火大起来,去厨房找了把小尖刀,二话不说,两拨就把门闩拨开。陈义天趴在床上,被子半压半盖,身姿缱倦,就差把被角咬在嘴里嘤嘤哭泣了。陆达慧坐到床边,一巴掌拍他屁股上:“陈义天!你又闹什么幺蛾子!”陈义天撇开脑袋以示心中不满。“陈——义——天——”陆达慧见他是真怄气,一边摇他身子,一边拖长声音娇娇萌萌地叫他名字。“义天——”撒娇不奏效,陆达慧就装可怜,委委屈屈地叫,顺便在他腰上挠痒痒。以前哪用陆达慧使出这些招啊,可现在失了忆,连定力都强了很多。
陆达慧收回手,在他背后咬牙切齿,只张嘴不出声地骂他几句泄愤,最后无可奈何地趴他背上,脑袋搁他颈后,又捏他耳垂玩:“义天——天——天天——小天天!”本是不经大脑地顺意叫唤,“小天天”三字却突然让陆达慧兴奋起来。半撑起身子,嘴巴凑到陈义天耳边,“小天天、小天天”不停地叫唤。
在陆达慧叫第一声的时候,陈义天就想跟她发火,可她偏偏把嘴巴凑到他耳朵上叫,暖暖的气息在他耳朵上绕,鼻端也全是她的气味。陈义天一下子就晃了神,然后便是说不清道不明地毛躁,但他很清楚这和之前同李明他们发火时的那种毛躁不一样。这时他的心里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似痒非痒、似痛非痛,没着没落地真想把背上这女人揉进怀里狠狠啃一口,但只限于想想,他——不敢!
最后的结果是,明明正在委屈发脾气的陈义天向罪魁祸首陆达慧道歉,并心甘情愿接受惩罚——和念平去后山林子挖些灰灰菜,顺便把在外头玩的诗隆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