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三个人打马跑远后,陆达慧和金委员给自端起面前的茶杯,默默喝着杯中茶,气氛一度安静诡秘。好在金委员年龄摆在那里,世面也见得多,于是指着蛋糕架上的糕点率先开了口:“这个叫和果子,味道清雅,很不错,陈太太尝尝。”“不敢当,先生还是叫名字吧。”陆达慧可记着他刚刚在陈义天面前摆的谱。金委员呵呵一笑:“那就叫声弟妹,我和义天是相见恨晚,情同兄弟。”
于是,糕点吃了半颗,各种话题也就纷拥而至。
“听说,回广州前你们在大岭山住过一段时间——”金委员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措辞,“这个,弟妹可知,那大岭山可是**的窝点?”
“哎!”陆达慧也不否认,一声叹息,“先生可千万别说这个,说起来是一肚子气。”说完,便不住了嘴。
金委员也不问她受了什么委屈,把手中茶杯放下,摇了摇脑袋,又点了点头,然后眼眺远方。陆达慧等了等,没见他再问自己什么,反而按耐不住了,看了眼他,又说道:“我和义天带着孩子从香港回来,路上走散了。那明仔找上我,说义天在他那里——明仔,就是义天以前的兄弟。我还挺感谢他的,谁知道竟然是骗我——”又是一声叹息后,陆达慧突然改了话风,抬头直勾勾地盯着金委员,问道:“先生,你们到底是怎样看待义天的?”说完又很认真地补充一句,“我要听实话。”
金委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满脸兴趣地问道:“这话从哪里说起?”
“我原是一个歌女,这个金委员知道?”
“嗯,有听人提过。”
“义天待我很好,从来不介意我的出生。我跟了他没多久,他生意就出了问题,虽然他没跟我说,但我看还是猜到了。”陆达慧狡黠一笑,“他说不在广州呆了,去南洋。他一说,我就答应了......他待我好,我也一定要待他好......我们在南洋认得龙潜他哥哥龙显。龙显叫义天和他一起去香港做生意。义天这人好义气,刚刚安顿好又跟着他跑香港。这生意做得,拿命赚的钱啊。”陆达慧说这话时,手里还捏着一颗和果子,似乎在琢磨这玩意儿是怎么做的。
说着,说着,便是一声冷哼:“这明仔话里话外的,要我拿钱换义天的下落。他还当他大哥是十年前广州城的天爷啊!别说在香港就没赚多少钱,就是赚了,这打仗打的,也早没了啊!”
金委员微微蹙眉,他可不信陆达慧会没心没肺地跟他讲些过往,果不其然,陆达慧突然放下手中的和果子,抬头盯着他言辞冷冽地问道:“金先生!你们把义天软禁起来是为什么呢?借义天去剿匪吗!”
这个问题突不及防,倒把金委员唬了一跳,随即他呵呵干笑两声:“弟妹哪里的话,这是哪个小人嚼舌根。”
“在这世上走一遭,哪里还需要别人说。先生刚不是问我知不知道大岭山是**的窝点,不就是防着我们是奸细吗。”
一会儿是借陈义天剿匪,一会儿说防他们是奸细。陆达慧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说了一通,叫金委员不好再细问她大岭山的情况,反而还要遣词造句地安慰她,但也从她这些话里略微品出了点味:大岭山缺钱,陈义天手上有钱,但现在谁也不知道钱在哪里。同时金委员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也许他能把那笔钱变成自己私人的。
“弟妹安心住下来,义天吉人自有天相,吉田是日本最好的脑科医生,他一定会治好义天的。”金委员缓缓道。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没过多久,陈义天三人打马回来。没等马厮上前拉马送马凳,雪瑶已经从马上一跃而下。金委员一脸宠爱地骂她野丫头。她哈哈笑着大步走来,端起茶来一饮而尽,虽急却不显粗鲁。不过陆达慧对她有成见,怎么也觉得不堪大雅。陈义天和龙潜笑着缓缓跟在后头。
进了长廊,陈义天来不及坐下就笑道:“慧慧,你不去骑马太可惜了,那边风景美极了。既然来了,我们俩再去走一圈儿,那边还有一条小河,好像还有鱼,你要去,我给你捉鱼。”
闻言,陆达慧就给了他一白眼儿:“你又不知道我不会骑马。”
“我给你牵马!”陈义天依然兴致勃勃。
龙潜也很识趣地招人拿来个横式马鞍。陆达慧骑虎难下地横坐在马上。陈义天骑在另一匹马上,牵着陆达慧的马绳,缓缓而去。金委员捻着他的两根山羊须,眯着眼赞道:“金童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