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鸾花也是神色一变,只萧静姝脸上仍挂着淡淡笑意,仿若全没听见似的。
鸾花暗下也是气恼,虽平日见不得萧静姝作态,但毕竟更讨厌乐平一些,且萧静姝也算是入松小筑的半块招牌,若她被人侮辱,整个入松小筑都落不着好去。她张嘴正要替萧静姝拒绝,却听萧静姝唇角一勾道:“妾这就去取琴过来,姑娘稍等片刻。”
乐平眉头一挑,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去了。
鸾花咬唇,气得扔了手中酒杯,拂袖而去。
乐平在二楼雅间坐定,除了帷幔,四下打量屋内,端起酒杯微微笑道:“纪哥哥素日里忙的就是这些?”
小路子道:“这几月纪公子来这儿的次数的确是不少。”
“这几月?倒是何意,莫非先前不怎么来?”
“回殿下,正是如此,似乎自纪夫人和纪二公子回到纪府后,纪公子便不大回府去了。”
乐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饮下一小口酒,又道:“小路子,过会儿当着人面,切勿再喊我殿下,唤声小姐便是。”
小路子恭声应是,心下暗喜。也不知是不是他感觉错了,总觉着公主今日心情极好,若是这趟出游叫公主尽了兴,回宫以后自有他一番好处的。再者那三儿如今成了那副模样,公主连他的面儿也嫌弃得紧,往后岂不就是他小路子平步青云的大好时机了?
不过多时,萧静姝抱着琴步态婀娜地迎上了前。她将琴置了,素手轻轻抚过:“敢问姑娘想听什么曲儿?”
乐平一手托腮,嘴角微翘:“随你弹,我听便是。”
萧静姝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敛回目光,心下稍定。看来自己猜得没有错,这少女果真就是那位对公子青睐有加的乐平公主,若是寻常女子,见到她美貌必然萌生退却之意,只有这眼中无人、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才会不将她的美貌放在眼里,更不提这少女谈吐间的高贵凌人气度,倒是真能压她一分。
心绪微动,面上仍是平静无波。
纤纤素手抚上琴弦,妙音凭空而起,又似溪流潺潺,缓缓碰撞流泻而出。
乐平转着手腕,手中酒杯轻轻晃动,双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萧静姝看。先前是早知道纪连宋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的,因晓得纪连宋对她没那意思,倒也不曾放在眼里,如今当面一瞧,倒的确是个妙人儿,生得貌美又会抚琴,竟有几分世间难得的意思。
一曲毕了,萧静姝粉面微红,端的是面如桃花、楚楚动人,偏还是人比花娇,那美态真是难以描摹的。
乐平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好曲。”
萧静姝浅笑不语,乐平公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夸的是曲子好,而非她弹得好,若是她轻易出口应承了,倒显得自以为是。
“百闻不如一见,萧姑娘果真是个美人儿,”乐平抚掌,“恕我冒昧,不知萧姑娘能否坐近了些让我细瞧一番?”
萧静姝没有动。
乐平接着笑道:“不满你说,美人我打小见得也不少,听闻入松小筑的萧姑娘有上京明珠之称,这才起了兴要来看看的,姑娘你就满足了我这一时好奇可好?”
这当真是睁眼说瞎话,先前也不知是谁还说要来找纪连宋的。
萧静姝迟疑半晌,心知自己推拒不得,只得抱了琴缓步往前,坐在了乐平的对面。
乐平倏然向前欺身,一张脸跟她贴得极近,只余几寸之距。
萧静姝暗暗攥紧了拳,强压下心中起伏。
乐平一开口,少女如兰的气息直接喷在了萧静姝面上:“果真是无处不可爱的美人儿……”
萧静姝如此靠近地看见乐平眼底神色,背脊寒意陡生。
一只柔软的手贴上了她的面颊,从眉端至鼻尖,一点一点,轻轻描摹:“果真是美吶……”乐平轻叹一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指腹微微用力,便在那玉白似的面容上按出一个红印子。
萧静姝隐隐觉得不好,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好。
乐平乍然一笑:“萧姑娘,你生得这么美,纪哥哥可喜欢?”
萧静姝一惊,俯首:“婢妾蒲柳之姿,当不得公子喜欢。”
话虽如此,却因乐平这一句问得实在直白,耳垂与脖颈都染了一层动人的绯色。
乐平收了笑意:“你既有这个自知之明,我便随了你的心意,帮你变作那真真正正的蒲柳之姿,如何?看到时——纪哥哥还愿不愿意看你一眼?”
萧静姝心下一惊,又是一凉。惊的是乐平公主这话外之意,凉的是心底何尝不明白,公子自始至终未曾将她的美貌放入眼里。
乐平斜睨了小路子一眼:“去把那边的镜子取来给萧姑娘。”
萧静姝一怔,不知她是何意图。
小路子去了镜子来递到萧静姝手中,一与萧静姝对上眼,不由得滞住,须臾,回过神来,只当什么也没看到似的,退到了乐平身后。
萧静姝不明所以,拿起镜子一照,当即面色大变。
她半边面颊都渗出隐隐的青黑色,其中有一块,颜色犹深,正是适才被乐平公主用力按过的那一处。
她吓得扔了镜子,捂住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另半边完好的面颊惨白似雪。
乐平咯咯咯地笑起来:“这才真真正正可称作蒲柳之姿不是?”
萧静姝蓦然睁大眼,先前沉静的美目之中浮现惊惶、急怒以至于浓浓怨恨:“你做了什么!”
乐平放下酒杯,笑而不语,仿佛极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