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阿珏提着灯远远往这边赶跑过来的时候,苏绯织侧着首,正拿指腹梳着自己的眉毛。瞧见迎来一个小姑娘,唇角飞扬间便是紫薇垣里的菩提花都难免有些黯然失色。苏绯织开口,声音缓而柔,他挑眉问道:“月色正好,小妹妹要不要出来一起赏个月呀?”
紫薇垣不似凌霄殿戒备森严,其实许多神祇仙君的府邸都没有太多的禁制,通常就是罩一个结界。结界和哮天犬一样认人,便是没有主人的允许而敞开大门放进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与主人关系甚好或是走动频繁。是以,闲适惯了的仙侍宫娥们通常也不会去管那些突然出现在府邸之中的神仙,然而无论是那种,叶澜音都不是。仔细想想,这一次是她第三次来到紫薇垣。第一次是她受了伤,浅沧路过救下了她,便也就顺手带她来了这紫薇垣取了灵药覆了伤口。那一次,正是他们初见。而第二次叶澜音来到紫薇垣的时候,满怀欣喜的与浅沧做了一个交易,如若她能让戌晚花开出花来,她便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想到情窦初开的那些曾经,叶澜音犹是自嘲,那时候的有勇无畏实在是太过幼稚。
庭前的紫薇树开的正好,流光飞舞。叶澜音站在廊下,手心攥出了汗,她心中半是忐忑半是犹疑,和上离恨天取折巽鼎全然不同,只因她无比清晰却又痛苦的明白,这一步若是往里走出去,也许她的世界从此就不复存在。
直到有一个声音,淡漠而又清冽的自风中传来。那是叶澜音曾经放在脑海和记忆里,妥善收藏的声音 。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浅沧。
“既然来了,又何必站在外面?”
都是好听的声音。只不过浅沧是雪,而苏越则是暖茶。温暖,又沁人心脾。
若是早几百年的叶澜音,在听见这样的声音时一定会喜笑颜开,然后提起自己的裙摆,将心中的喜悦全部写在面上,再似一只花蝴蝶似的一路小跑着,蹦跳着,来到那人的眼前。然而,她早已不是那时的她,便是这紫薇垣中的花,也没有一朵是那些年月里的花。明明是深吸了一口气,叶澜音却觉得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一个声音,而全部抽离了去。
她果然是太累了,她这样想着,垂眸一喟,便随了那声音去。
殿中空旷而又安静,那是雕栏玉砌也遮盖不住的寂寥,至少叶澜音自始至终都是这样觉得的。而那人长发披散,未挽发髻,紫衣华服端坐于九阶之上,眉目似画,却又清冷似雪。
那张脸虽与苏越九分相似,却到底不是苏越。
叶澜音抬头望向那人,只觉得这紫薇垣中竟然比小镜湖上还要让她觉得冷。她动了动唇,又抿了一抿,意图掩盖声音里的颤意。
有些艰难,她向那人福身一拜:“……参见……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