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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说罢他的一番道理,看着宇文泰,显得相当无辜。
宇文泰是一副既将要大发脾气又因为实在有不能如此,而尽全力隐忍的样子。甚至让人觉得他忍得好心痛。
“也罢。既然姑父这么说,我也可撤兵。只是请姑父与我一同回邺城,照样高官显爵,至少不会比侯万景差。”看他无话可说,高澄给他出了个主意。与其说是出了个主意,还不如说是暗含讽刺。
“澄弟就不肯给我留一点面子吗?”宇文泰面色阴郁地问道。
高澄不说话,看着他,还是那种相当无辜的眼神。
“也罢。既如此,澄弟休怪我。”宇文泰淡淡说了一句,虽有无可奈何,依旧不改从容之态。看高澄还是无语凝视,又道,“情势这般,我与澄弟之间有此一战是势不能免。我便摆开阵势恭候澄弟。”
这一夜,陈元康一直守在宇文泰的寝帐外面。他也并不知道,帐中大将军高澄一夜在榻上和衣而卧,睡得也并不安稳。倒是大丞相宇文泰,地上安卧,反倒足睡。
一直到天色将明时,高澄才沉沉睡去。他很少失眠,只是不知为什么,昨夜一直睡不着。等到他快要沉入深睡时的边缘,忽然觉得有人坐在榻边,慢慢倾俯在他身边,那个人温热的呼吸就那么清晰地在他的耳边。可他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双眼。
“澄弟,兄在渭北摆阵,恭候澄弟驾临决战。”这是宇文泰的声音。
高澄在迷迷糊糊的睡意中听清楚了这句话,似乎觉得自己是微微点了点头允诺了。
天色亮白,陈元康冲入寝帐中,一眼看到世子和衣卧在榻上,还在沉睡中。陈元康大步上来跪倒榻前俯身唤道,“世子。”高澄没有反映。陈元康看他睡颜安稳,恐怕不是轻声呼唤能叫醒的,于是又用力唤道,“大将军!大将军!”高澄还是安睡未醒。
这时听到身后有人进来,陈元康满是警惕地一回头,见到是侯景、侯和父子二人已经走到榻前来,也俯身看着沉睡中的高澄。于是陈元康伸手推了推高澄,又大声唤道,“大将军!大将军!”这时侯景又走上几步来,再次俯身细看。
高澄终于翻了个身,原本是侧卧,面向榻外侧,现在躺平了。陈元康接着又是连连地又推又唤,高澄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他睁开眼睛后身子并未动,只是躺在那里地目力所及之范围仔细四处看。
“大将军,这是宇文黑獭的寝帐,他昨夜邀大将军同榻抵足而眠。”陈元康很白高澄的心思。知道他是刚睡醒,神思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侯景不动声色也不并讲话地低头看着榻上的高澄。他很好奇,宇文泰昨夜究竟和高澄说过什么?
侯和看高澄睡罢初醒如美人,又听陈元康说同榻而眠,忍不住低头暗笑。心里已经是浮想联翩。
高澄身子动了动,陈元康忙将他扶起来。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世子发髻略有凌乱,但此时顾及不到这样小事。
“宇文黑獭呢?”高澄蹙眉问道。他发现帐中没有一个西魏的人,全是自己的人。
“大将军,宇文黑獭一早拔营而去,说是与世子昨夜已有约定,他先去渭北摆阵而待,恭候世子。”陈元康回道。
“什么?!宇文黑獭走了?!!”高澄一声大喝,立刻从榻上跃起。
“大将军可立刻出关与大都督一同率铁骑去追。在路上劫杀宇文黑獭。”陈元康说出自己的计策。
“将军差矣!”侯景却立刻一声断喝道。
高澄正在思虑之间,忽被侯景这一喝,吓了一跳,略有不满地道,“司徒是何意?”
“那宇文黑獭是何人?大将军怎么能将自己与他相提并论?”侯景显然是很激忿,一边说一边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陈元康,“宇文黑獭是分裂社稷的****,大将军是安邦定国的柱石,难道非要行事乖张才能打胜一仗?这样就算打了胜仗要它何用?大将军应当与宇文黑獭阵前较量,将之生擒,带回邺都,明正典型,以警效尤。不然世人岂能知道宇文黑獭是真死还是假亡,又难免还会有人学宇文黑獭之行径。”
高澄像是在听侯景说话,又像是没听。他心里想,仓促的也有道理,以大将军之威,他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他还是想先出关,然后会同高敖曹整装而发,直奔渭北。同时可以命人传信给蒲津关的慕容绍宗,令他渡河进入关中腹地,直取长安。这样可以两路并进,可取不世之功。这才是他心里想的,光明正大地对付宇文黑獭的策略。
“大将军……”陈元康还想劝,但是他看到大将军用手势制止了他。
“出关。”高澄向帐外走去。
洛水东经沙阜北,其阜东西八十里,南北三十里,俗名之曰“沙苑”。方圆数百里之地草木繁茂,还有数不清的枣树,时有白鹭飞过,夕阳西下时总是格外宁静。因为人烟罕至,所以有一种原始蒙昧之感。
这也不是完全凭感觉,宇文泰就见到过部将拾到的石斧。他也曾在心里想象过,是否真的有过上古人类在此生息繁衍?今日明月,曾照古人。有一日,他也会成为后世人眼中的古人,不知道后人对他又是怎么样一番评价?
初生的朝阳似乎带着未睡醒的慵懒,好不容易才爬到水天相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