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觉得外面的夜漆黑一片,北风呼啸声传来,如同隆冬一般。
阿娈也是倦极了,却突然醒来。总觉得听到了什么,所以她才会被惊醒。可是在昏暗的灯光中仔细谛听,又什么声音都没有。阿娈惊疑不定地起身向床榻走过去。她原本是跪坐在屋角的,不知何时蜷在地上睡着了。
轻轻掀起床帐,借着昏黄的灯光,先看到榻里侧的小郎君菩提睡得正酣。菩提的两只小手臂向上伸展正在小脑袋的两侧。小脸侧向一边,肉嘟嘟的样子煞是可爱。因为是小婴儿,手臂太短了,似乎都够不到自己的头顶。阿娈记起小郎君刚才哭得那么厉害,现在看他睡得安稳便放心了。
“阿惠……”元仲华突然唤了一声。
阿娈听得清清楚楚,以为是元仲华醒了,惦记郎主,便轻轻回禀道,“夫人,郎主身上有伤,夫人也不可过于任性,可要命人去瞧瞧郎主安寝了吗?”照阿娈想的,高澄应该不会去康姬处,恐怕也不大会去别的侍妾处安寝,也许就回去独寝了。
阿娈静听元仲华吩咐,半天都没有声音。然后便看到睡在菩提外侧的元仲华翻了个身,像是很难受的样子,然后又一动不动。原来元仲华并没有醒,刚才叫“阿惠”分明就是梦中呓语。
阿娈觉得不对,想起她昨日还浸了风寒,去东柏堂之前就已经微恙。于是伸手去触元仲华额角,果然是烫的。阿娈心里清楚,想必也是因为昨天在东柏堂看到、听到的事窝在心里不能消解,气滞郁闷所致。
她这一触,元仲华倒被弄醒了,慢慢睁开眼睛,见眼前一人,先未说话,仔细一辨,发现是阿娈,问道,“大将军可回东柏堂去了?”
这明明就是格外惦记。见她病着,心里怕也不好受,阿娈不敢多话,只缓缓劝道,“殿下昨夜也太绝情了,大将军还有伤在身。殿下这么决绝,这是要把大将军推到别人身边去。”
元仲华没说话,看样子已有悔意。
阿娈又趁势劝道,“奴婢命人去看看郎主是否安寝了可好?”
元仲华还是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阿娈立刻转身出去,怕她又变了主意。主母就是个心口不一的人,明明心里格外惦记,偏要拒之于千里之外。
到外面唤醒一个正蜷在地上睡着的奴婢,命她出去到高澄的书斋去看看郎主可安寝了。那奴婢迷迷糊糊地赶紧领命开门。
正要出去,突然一眼看到一个人坐在阶前,倒吓了一跳。再仔细一认,居然是郎主,更吓着了,忙大声唤阿娈。
阿娈不知是何事,又怕她惊到菩提,赶紧出来。
外面风寒,吹得她浑身一冷。当看到阶前正是高澄坐在风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她比刚那奴婢还惊惧。忙上前来跪在高澄身前扶着他的膝晃了晃,唤“郎主”。
高澄原本从小就随着父亲高欢跃马东西,征战南北,风餐露宿是常事。只是昨夜心头抑郁,又早就受了风寒,不知不觉在此间睡着,这时便头痛欲裂一般,也高烧起来。
阿娈扶着他起身,仔细瞧他,问道,“郎主累了,进去吧。”
“殿下气消了吗?”高澄抬起右手揉了揉头的一侧,希望能缓解头痛,不经意地脱口问道。
“殿下小恙,梦中正念着郎主。”阿娈索性也豁出去了,私自传话。元仲华并不知道高澄就在外面,也并未说过让高澄进去,阿娈决定自作主张一回。
高澄又缓缓放下右手,虽浑身无力,突觉神清气爽起来,没说话,由着阿娈扶着进去了。
外面风寒,屋子里面又很暖,乍寒乍暖之间更觉得头重足软。高澄推开扶她的阿娈,径直往内寝中走去。
阿娈虽看他有点摇晃,也未跟进去。被郎主进来惊醒的几个奴婢个个都躬身侍立在屋角,没有一个人敢进去,也不敢多话。
内寝之中光线虽十分昏暗,勉强也能视物。刚才阿娈把床帐勾起半面,这时高澄正好一眼看到躺在榻上元仲华。
元仲华这时已醒了,又侧身向内对着菩提。知道阿娈遣人去问候高澄,心里惦记,再也睡不着。虽听到有人进来,以为是哪个奴婢,便没有说话。
高澄走过来,在榻边坐下来,俯身便看到睡在元仲华身侧的菩提沉于梦中的可爱样子,顿时就动了心。再看元仲华,也闭着眼睛,以为她也未醒。忍不住伸手去抚元仲华的额发。
元仲华感觉到有人在榻上坐下来,心里几乎是惊喜交加,慢慢转过身来,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是高澄坐在她身边。
高澄没想到元仲华是醒着的,这时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将右手下来,握住了元仲华的一只手,略俯了身子看着她。
元仲华再也躺不住了,慢慢坐起来,两个人四目相对。刚想说话,菩提突然翻了个身向外侧对着两个人。高澄和元仲华同时侧头去看菩提,同时在心里涌起暖意。睡梦中的菩提却全然不知父母此时的心思,只管自己睡得沉酣。
元仲华推了推高澄,然后自己下了榻,两个走出内寝。
阿娈看到郎主和主母一同出来,刚才虽未听到里面有言语,现在也未看到两人有亲密的样子,但看神情大抵应该是冰消雪融了。于是奴婢们有进去照看小郎君的,有被阿娈指使去给高澄准备卧具的,立刻忙乱起来。
然而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切俱备,各自散去,就只剩下高澄和元仲华两个人。
阿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