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都没想到,高澄比王思政更快,原本握在剑柄上的手抽出剑来毫不犹豫地劈向王思政剑之所指处。他准确地估计到了王思政的剑会落在哪里。王思政尚犹疑,高澄却稳、准、狠。
王思政忘记了,眼前少年也是大魏的名将。若是只看到他容颜倾城,便是真的错了。这一剑是明显带着杀戮之心的。他虽也自诩为大魏勇将,但此刻心里却黯然神伤。
崔季舒看着郎主出手漂亮而轻易地制服了威名赫赫的王思政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心里不只是对世子有信心,对自己的前途也越来越有信心了。
王思政的剑已脱手而飞。一瞬间之后,他才从意外中醒来。此时唯有以身报国,以命报主恩,大喝一声,“高澄!”
高澄却并不理会他,将自己手中的剑好似非常随意地随手向后一甩。那柄剑划过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钉在了几步之外的一株松树下。
王思政又是一怔。这少年行事再次让他出乎意料之外。高澄此刻手里没有兵器了。王思政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他发怔而没弄明白的时候,高澄已经扬长而去,步上台阶,一把推开了云坛大殿的殿门。
一道强光照进了殿内。高澄一眼便看到了殿内两首相抵而对着地图低语的皇帝元修和于谨。
元修和于谨保持原状,只是抬头惊讶地看着高澄。就好像刚才外面的声音他们一点也没听到。就好像他们看到高澄的出现非常意外。
崔季舒立于殿门口,忍不住向内偷窥。
王思政还站在那里,远远看着高澄立于殿门口没有进去,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侍中?”元修直起身子转向殿门口,声音异常沉稳,“孤并未传诏你。侍中有何事,这么早便来见孤?”这话算是已经很给高澄面子了,并未说他是擅闯。显然是皇帝服了软。
高澄一眼便看到了皇帝元修的身子挡着的后面大案上铺着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迈步进殿来,一边逼近那大案,一边也沉声道,“臣听说大都督于谨天色未明时便奉诏入内苑,难道是关中又出了什么事?臣担心陛下有国事之忧,恐正需股肱之臣,所以心如油煎,便顾不得提统来见主上……”显然他是心不在焉,口中说什么恐怕自己都不知所云。
高澄说话间竟已走到大案前,一眼看到案上是一幅地图。皇帝元修刚才和于谨正在研究这幅地图。这里面的奥妙就深了,也难以把握,可是公然放在这儿又让人难以猜测。
这时于谨方上前一步,恭恭敬敬一礼,“拜见高侍中。”他非常敏感地注意到了高澄果然似不经意地用眼睛在殿内四下扫视了一周。
“大都督不必多礼。”他显然是忘了自己也未具人臣之礼。
“侍中来的正是时候,主上正是忧心国事。”于谨看着高澄的神色依然谨慎慢言。
高澄盯上于谨,目中锐利,却没说话,显然是深表怀疑。
“侍中请看。”于谨向地图上一指,指的却是北方柔然一带。“主上刚才说过,侍中曾谏言,柔然不可小窥……”
“高侍中,柔然可汗令人请命通婚嫁,汝可有意否?”元修忽然打断了于谨,转过身来盯着高澄问道。
高澄不知怎么,忽然间走神,想起了自己和冯翊公主成婚那日,第一次见到元仲华的样子。他一失神之间被元修捕了个正着。
“高侍中看来真有意乎?”元修竟大笑起来,显然是看到高澄走神的一瞬心情忽然大好。
“臣已有嫡妻。”高澄很快恢复过来,不急不徐地看着皇帝元修答了一句。
这个答案倒是似乎有点出乎皇帝元修和于谨的预料。
元修沉默一刻,也神色有点伤感起来,忽然叹道,“孤已得皇后矣。”
高澄虽非天子,却因他一怒而牵动整个大魏宫廷。
侍中高澄怒气冲冲出了内苑,几乎就是不辨东西地乱撞。寺宦、宫人逢彼之怒都唯恐避之不及。
其实不只是宫内诸人,还有一个人也看得明白。就是刚刚奉皇后之命入宫觐见的大丞相高欢次子高洋。只是他并未贸然上去逢迎兄长,而是沉默无声地跟着高澄和崔季舒往观德殿的方向去了。
高澄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忽然觉得躁热难耐。无意中听到几声鸟鸣声,抬头一看四处荫蔽烈日,而透过浓绿的树梢便能清晰地看到远处高大雄伟的太极殿。眼前一泓池水清澈明净,原来又走到流化池来了。
高澄走到流化池边刹住了脚步,却又立即转过身子来。在他身后紧跟的崔季舒也忙刹住了脚步,显些撞在忽然转身的高澄身上。他急忙表白道,“郎主,于谨和大丞相必不同心,汝乃宇文泰的心腹,不知向主上进了什么谗言。苦于无法探听消息,是叔正之过也。”
高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低头踱了几步道,“我于你晋上黄门侍郎之职,既然主上已弃了朝政一心修道,你与我盯上于谨,不得有片刻放松。”
“郎主放心,叔正必将于谨一举一动都报于郎主。”崔季舒斩钉截铁回道。
……
“大兄……”
崔季舒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被打断了。
听这一声唤,高澄和崔季舒都相当意外。居然看到二公子高洋站在稍远处向他的长兄高澄恭敬施礼。
崔季舒看一眼高澄。高澄显然忘了刚才的事,全副注意力都被高洋吸引了。他饶有兴趣地向高洋走去,口中唤道,“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