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会生个儿子,果不其然,如我所感。
颜玉依照胤禛的吩咐,按府里的规矩在船上给小家伙筹办了洗三仪式,两个外国男人也入乡随俗地跟随众人各送了份礼物。胤禛二话没说就帮儿子给收了,并以我家男人的身份给船上所有的人封了红包。
我抱着像小猫一样瘦小的儿子,心里一阵酸,只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往后的日子天各一方更是无能为力。
胤祥也不再垂钓,每天带着弘晖到岸边买很多的鱼,回到船上让颜玉熬成汤强逼着我喝,好好的鲜美鱼汤竟让我闻到就想吐。搁以前,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多吃一口不喜欢的食物,此时为了能让儿子有充足的奶水不再挨饿健康成长,只得捏了鼻子往下灌,成效却不明显。
虽是不舍我也别无他法,还是让胤禛早些把他带回去吧,府里至少有奶娘不会委屈了孩子。
我的话还没说完,胤禛竟起身快步走了,颜玉问遍了船上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直到天色渐黑他才回来,从我怀里抱了孩子没有解释又离开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孝颜轻悄悄地闪进来,凑在我身边小声耳语,“你这男人到底是王爷还是强盗啊?刚才竟然带了个女人上船,一直在哭。”
“女人?”我惊讶地看着孝颜瞪圆的双眼,小心地问:“什么样的女人?”
“没看清楚,我就听见哭了。胤祥刚才过去看了,说是他找来给你儿子喂奶的。人自己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竟然就被你家男人生拉硬拽来了。”孝颜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也不知她是在夸胤禛还是在讽刺他,坐在床边晃着双腿怪里怪气地嘟囔,“本来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现在想想,还成吧,至少没带着你辛苦生下来的娃一走了之。”
是啊,至少他还没带着孩子一走了之。我是不是可以劝慰自己,他心里也想多留些日子,也舍不得我?
只是康熙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他已经开了恩让我在最需要胤禛的时候能够见到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到了十月,海风凛冽,掠过一望无际的海面,船上已经冷得彻底。胤禛把当日带来的几块裘皮交给胤祥,又去镇上采买了些,才嘱咐颜玉做成褥子、手拢、围巾、斗篷等等各式物件。
即使知道他做了帝王后会在奏折里变成话痨,我却从来不觉得生活中的他也是如此,面对眼前喋喋不休的真人秀,我才真切体会到沉默男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从吃饭睡觉说到穿衣保暖,衣食住行无一不提嘱了个遍,好像我是怀里那个不懂事的奶娃娃。难道他忘了,过去的二十年中,他四爷的生活起居都是我伺候的。
在他反复的叮嘱下,我们的船一路向着京城航行。
关于分别在即,关于不舍依恋,当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时,寒风变得更加刺骨。我仿佛又重温了一遍什么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什么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人生就是如此,剧情并不单一,只是交错而重复的上演。
我把孩子包裹在柔软的狐狸毛毛里,抱在胸前怎么也放不开手,不停蹭着他细嫩的小脸。他的小手努力地伸出来,我将食指轻轻凑上去,他便攥紧又放开重复数次,半张着小小的嘴咿咿呀呀地叫着。
已经满月的孩子,我竟看不出来他长得更像谁。圆睁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带着笑,可是仍在襁褓中便会皱起眉头,小小的秀气鼻尖冻得红红的,嘴唇也是艳红却很薄,轻轻闭上的时候,嘴角自然的抿起来。
我咬紧下唇不让眼泪流出来,凑在他小小光洁的额头轻吻。我已经看到站在胤禛身后不远处的高无庸,还有曾带着我们或急驰或信步、听过我们无数窃窃私语的夜时……该放手的时候不能迟疑,否则心只会更疼。
把孩子推进胤禛怀里,我低下头转过身,千忍万忍仍是控制不住,眼泪劈啪地往下掉。眼前的船才是我的去处,我们的未来仍然很遥远,而我的旅程还要继续。
胤禛的手掌抚在我脑后轻轻摩挲,渐长到肩胛的头发在他指下随风乱舞,我固执地低着头不用手去擦脸上的泪,就好像它从没有任性地滴下来。
当他的手指梳理过我耳边的碎发轻握掌中,我愣得全身僵住。他的手指像是被冷风吹得不再灵活,穿过我发间的动作有些僵硬,可我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他指下被轻轻地绾在脑后,别上了一根发簪。
呼呼的海风下我听到他的叹息,停留在我发上的手贴在我冰冷的颈后,用力地将我转回去,贴靠进他的胸膛。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他的呼吸吹拂在我脸上,还有冰凉的唇轻柔地吻过我脸上的泪,最后落在我的唇上。
胤禛,照顾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交给你了,就像我也会照顾好自己和弘晖。
我站在船头眺望少有人烟的港口岸边,再一次从通州港。上一回出发是冬日将过的乍暖还寒,此时却是真正的天寒地冻。胤禛走了,带着我们一个多月大的孩子,回到属于他的雍亲王府。而我,也将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前行。
他的前方是家,所以他策马狂奔,而我的前方却是未知的世界。
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是圆的,终有一天,我会绕回到□□,他会站在这里等我。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孝颜的脸出现眼前挡住我的视线,坏笑着贴近语气暧昧,“在斗篷下面互诉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