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卫良和叱道,猛然转身,却见门外阑珊的一株桑榆下,容萱静默而立。
晚风奕奕,花香芬郁,四周安安静静的,只有花叶簌簌之声。散下发髻的长公主素衣乌发,容颜如雪,未染脂粉不饰珠玉,清雅到极致,一如当年迎风怒放,灿若霞锦、满目妃红的桃花。
可他知她终究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她的心俨然成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深潭,却也容不得他人。
卫良和微微一顿,并未行礼,直言道,“听卫准说,那日内子之所以出府,是因长公主递了帖子。我今日来,便是问一问,可有此事?”
容萱正提着披风入内,闻言,脚下一顿,心豁然撕开一道口子。
他来,果然是为了她!
她眸色一转,透着冷意道,“你夜闯公主府,便是为了这个?”
他正色道,“正是!”
容萱抬眸,只见他眉宇磊落,衣裳还滴着水,心里隐隐闷着一口闷气。
他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不顾他的身子?
“我若说是,你会如何?不是,你又当如何?”
卫良和捏着剑柄的手,狠狠抓紧,忽然,手一抬,长剑便直直朝她刺去!
长剑上泛着的寒光,映入眼帘,容萱心蓦然一紧,只见长剑堪堪略过她,削掉一绺秀发后,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稳稳地定在门板之上!
她被吓得面色雪白,拍着心口,舒了口气,而后,一股怒气自丹田升腾,凤眸瞪着他,喝道,“你疯了?”
卫良和深眸却分外清明,面色沉冷,一字一顿道,“你如此重视你的皇家颜面,甚至不惜舍弃夫君,你还有什么不敢做?”
容萱听他一说,只觉心口痛得难以言表。
他终究还是说出口了,他到底还是在怨她舍弃了他,那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里,仍占有一席之地?
可为何,她还是觉得痛不欲生?
她咬牙,问,“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不择手段之人?”
卫良和目光灼灼,心若明镜,“公主敢发誓,内子遇袭之事,你并不知情?”
她那般看重皇家颜面,印鉴又岂会轻易给馥云?况且,馥云公主只是刁蛮任性了些,卫良和断定,她没那个那么深的城府,也没那个胆子伪造印鉴!
桩儿此次,先是被颜氏兄妹掳走,后又惨遭秦氏毒手。
试问,馥云公主从何得知颜宋玦尚未离京?
唯有长公主借着柯景睿的情报,一来借着馥云公主和秦氏之手,想要除掉桩儿腹中的胎儿;二来,即便卫准防范得紧,还有个盯着神侯府的颜宋玦。
在江边,若非那蓑衣人趁虚而入的话,他完全可以杀掉颜宋玦。而那蓑衣人的身法,他再熟悉不过,不是柯景睿又是谁?除了柯景睿,谁又打探得到他回京的消息?
这对眼界浅薄的夫妇,不顾大盛的安危,竟在北燕蠢蠢欲动的节骨眼上,对贺桩如此赶尽杀绝,他又何必留情面?
一石二鸟,还把她摘得一干二净,她倒是会算计!
容萱到底心虚,不敢应,却也不想在他面前输掉尊严,正色道,“放肆,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身份?桩儿此番若是熬不住,他连命都顾不上。还谈什么身份?
卫良和心底涌起翻江倒海般的怒意,言辞冷绝,“你我他,三人的纠葛,既是圣上的决断,我不欲多言。虽说我娶她之时,记不起曾经的恩怨,亦忘了你,可决定要她这个人、情愿为她的余生负责之时,我很清醒,比谁都清醒!”
他顿了一下,喉结微动,“五十两碎银,虽不多,可那时为了迎娶她,我奉了我的所有,倾尽我的全部,甚至天寒地冻地亲手为她打了一口井……我说这些,并非为给你寻不痛快。我也只想告诉你,我是心甘情愿娶她,与往昔恩怨毫无关系。你不必对她耿耿于怀!”
容萱听完,满目怆然,心更是千疮百孔。
呵,他言外之意,是不是全在她自作多情?
果真是,比落花流水更无情的,往往是多情。
容萱心头苦涩,低头道,“你说你,既然无意于此,又何必回来,搅得京都朝局这趟浑水,如此不安生?”
卫良和沉稳如斯,瞧着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却生不出半点同情,只道,“我为何回京,你去问你的大驸马,他可是清楚得很!”
容萱抬眸,见他眼中划过满满的弑杀之意,心里一紧,“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她就不觉得这话问的可笑么?
卫良和面色沉沉,长腿一迈,快到门槛时又猛然停下,微微侧脸道,“我如此兴师动众地闯进来,你的大驸马却不曾露脸,难道你就不好奇,他在哪儿?”
柯景睿色令心昏,若是只针对他,他兴许还会放他一马,可如今他竟放走敌国的裕王。
他不仁,就怪不得卫良和不义!
话音一落,容萱脸色大变,而卫良和亦不再逗留,撩起衣摆,断然抽身,不带走任何眷恋!
一出长公主府,他蓦然回首,只见长公主府的望高楼上,立着一个落寞的寂影。细雨湿衣,男人却全然不顾,新仇旧恨夹杂在心头,如那影子戏般,在他脑海里翻滚,望着望着,幽深的眸子不知不觉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恨意来。
卫良和猛然收回视线,扫了一眼王锋与卓青,铿锵有力地下令道,“王锋卓青,现命你二人速速去找何辅,叫他将手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