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锋眼眸一下变得熠熠生辉,爽快地应了。只是卓青还有些顾虑,“天色已晚,打扰了太子殿下歇息……不若,明日……”
卫良和知他要说什么,伸手打断,“放心,殿下定会喜欢这种打扰!”
柯景睿与任知荃勾结私吞军饷一事,作为萧王死对头的太子,又岂会错过?
卫良和一个利落地翻身上马,见裴泽还立在马旁,居高临下道,“裴泽,现在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裴泽登时抱拳道,“属下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男人微微颔首,眉宇间尽是杀伐决断,“你且随本侯入府,去找孟夫人,放话给江湖上的各路英豪,但凡是柯景睿的那些爪牙,大可放手诛杀,如若砍得下柯景睿项上人头者,赏黄金万两!”
长公主不是要顾全她的皇家颜面,那他就把柯景睿做的那些丑事全抖露出来。朝廷江湖都容不下他,看他还得意!
卫良和说完,便不再停留,快马加鞭地赶回神侯府。
一回到蒲良苑,只见候在院子前的卫准非常难看,他不言不语,脊梁傲然挺立,长腿一抬,跨入庭院,还没到卧房,只听里头传来卫老夫人的怒骂声,“这都两日了,水米未进,眼下还烧起来,怎么还不醒?”
紧接着便是一阵稀里哗啦东西的声音,卧房的门大开,几名丫鬟面色灰白地走出来,一个个额头沁着薄汗。
卫良和还未走进去,只见卧房地面碎了一大片,又听老夫人心疼道,“好孩子,你快些醒来,祖母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为你讨个说法!”
他一听,心头一动,眼眶微湿,一抬腿,忽然一个趔趄,竟然被门槛绊了下。
卫老夫人听到动静,以为是下人还未走,到底还得硬撑着,她吸了吸鼻子,沉声道,“谁叫你进来的?”
卫良和喉咙微动,低低唤了句,“祖母——”
卫老夫人回眸,只见心心念念的嫡孙清俊的面孔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之下,越发显得寂落悲怆。
冰凉的手背忽而滚落下一滴热泪,她并非煽情之人,此时也不愿给他徒添烦扰,只道,“快陪陪你媳妇。”
“嗯。”他咬紧薄唇,低头应道。
卫老夫人走后,屋里便只剩下他与她,卫良和几个跨步走到软榻边上。
贺桩正昏昏沉沉地睡着,柔软的身子蜷缩在锦被里,脸蛋儿上浮起异样的红潮,无害的模样倒像初生的婴孩,恍若一碰即碎。
卫良和心头登时绞起一阵阵抽痛,好似被刀子狠狠地撕扯凌迟。
他浑身湿透,混着泥尘,不忍玷染了锦被,只好单膝跪坐在她身侧。看着她苍白的手软软把垂在枕巾上,他缓缓地握了她的手,紧紧包容在手心里,再也舍不得放开,轻轻地叫了她一声,“桩儿……”
所有的不舍与悔意,皆包含在这一句深情的喟叹里。
贺桩正是神志不清,只感觉小手被一股安稳的温暖包裹着,心里头踏实,就如同儿时被父亲抱在怀里般,她努力想睁开眼,却也只是睫毛轻微动了动,一行清泪悄然滚落。
清莲悄悄入内,眼前的画面直叫她感叹这一对苦命鸳鸯,鼻子一酸,依照老夫人的吩咐道,“侯爷,您换身衣裳吧?眼下夫人身子弱得很,若是带了什么脏东西来,可不得更遭殃?”
卫良和听她说得也在理,神色浩气不输清冽,起身道,“你好生看着夫人。”
他动作极快,冲洗干净,换了身衣裳便回来,连日来赶路,今夜又接连单挑颜宋玦与柯景睿,他浑身上下乏得很,却毫无食欲。
清莲进来时,只见他躺在贺桩身侧,把她扣在怀里,埋首在她颈窝里,她也是个极有眼色的,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卫良和单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身,只觉她瘦得脱了形,脸上滚烫,身子却冰凉入骨,脸色一会儿潮红一会儿没有半点血色,躺在柔软的锦被之下,只露出无力的手指,仿佛雪花般一碰就化了。
他这一头沉沉地陷下去,而她还那头,还高高的,他只看了一眼贺桩,便已不忍心看下去,把头偏向一侧,低沉的嗓音尽是悔意,“桩儿你说,我怎么把你照顾成这副模样?”
“当初,我把你好好的从庆丰镇带到京都,本允诺了为你正名,却害苦了你。”
“桩儿,你醒过来可好?往后,不管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再不把你丢下,还有咱们的孩子……”
卫老夫人领着钟鼎远,立在门头,听着这铁汉柔情的喃喃低语,也忍不住卒听,只一声喟叹,对立在身后的清莲悠悠道,“请钟医辅进去为良和媳妇诊脉去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落寂的身影。
清莲不愿打搅却也无法,推门的动作也大了些,隔着卷帘,低声道,“侯爷,该喂夫人吃药了。”
“嗯,进来吧。”清冷的嗓音从里间传来,清莲低垂着头,依言入内,只见卫良和已起身,端坐在软榻边沿。
卫良和一手将贺桩从软榻上揽起靠在怀里,拖过那一碗药汁,用玉勺舀了半勺药汁,凑到她嘴边。
她却是闭着眼,抿着嘴唇,一滴药也灌不进去。
卫良和面色无奈,叠了两只绣花枕衾,把她轻放在上头,左手伸过来捏住她嘴的两侧,逼得她松开牙关,叫清莲灌了她一口。
许是灌得极了,她咳了起来,墨黑的药汁自唇角淌下来,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