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莺哥再定睛一看,傻了——
那抹清冷的身影,不是当日意气风发的苏阡陌又是谁呢?
莺哥巴巴地要转身回跑,去喊玉堂春来看,但紧跑两步,再回首,只见得那苏阡陌,哪里还是旧日的苏阡陌,灯影里的她更瘦了,眉目里那旧日宛若明星般的奕奕神采,也暗淡得好似褪了色的袍子,没了色泽。
短短半年,物是人非了啊!
莺哥不禁呆呆地站在船舷,目送着苏阡陌与衙役们一同渐渐远去的伶仃之影。
夜风轻吹,那洗得发白的青衫好似一拉就破的质地,被风撩起时,一个个隐隐的补丁在夜风里的袍角招展,短短半年苏家也败落了吗?
莺哥心中才升起一丝悲凉,旧日的影就浮上眼来——
不!
不是苏家也败落了。
而是当年的他们也并不知富贵为何,只是穿着层层叠叠的补丁衣裳初到苏州城的乡下人。那时府道县三连考皆是榜首,一鸣惊人的苏姑娘身着一袭细布的新衫,远远看着就像湖里最出尘的青莲……
寒门学子……
不知为何,莺哥忽然觉得她很可怜,甚至比他身后屋里那个自轻自贱的玉堂春更令人嘘唏。
莺哥转身,旧日的旖旎被他抛在了脑后,半年来,郑家班是经历了生死离别,但……也告别了朝不保夕的困窘,而这些都是师兄堕落后随之而来的,难道这就是人说的那句:
女人有钱就变坏,男人变坏就有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么守着清贞一世食不果腹,要么富贵泥里打滚,满身淤泥?
莺哥不懂,但他隐隐知道他要什么了,那就是令愿屈膝在名利场里打滚,也不要回到过去那三餐不继的苦日子里,苦守一份清高。
他变了吗?
莺哥欲转身回船上,下面就忽然有人喊:“请问是柳举人家的船吗?”
莺哥赶紧拉长脖子去看,就见两个衙差正和几个家仆说什么“连夜开审”“速拿人证、物证”等,莺哥一阵惊讶,下面的奉书就和雨墨跑了上来:
“莺哥哥哥、快叫你们班主出来,下面衙差请你们去!”
音没落,里面的门当即一开,玉堂春猛然推开门:“怎么了?”
“连夜审案,个个相关人都已在路上,而今就等你们二人了!”雨墨说着就要引玉堂春和莺哥下去,还是奉书心细,他赶紧拿眼一扫二人这居家的装扮:“二位……要不要换身衣裳?”
玉堂春低眼一看自己这领开三寸,裳薄的模样,吓得一溜身就回了屋,倒把后知后觉的雨墨弄得有些尴尬。
奉书笑看雨墨窘状。
雨墨厚着脸皮道:“我们女人那似你们男人看得这么细?”
嘴上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若你也跟我似的,常年早晚在青楼与县学之间奔走,就会觉得这个玉班主打扮已经很含蓄了。
要知道她第一次踏进请楼下寻小姐那会儿,那个衣襟大开的哥儿就横在门上掐她的小胖脸,凑得老近地问:
“瞧,这娃娃小脸胖得面团儿似的……”然后这个亲两口、那个亲两口,弄得她每次领小姐回去见老夫人,脸上的红印子层层叠叠的,比小姐还多……
往日不可追,尤其家里来了公老虎后,过去的事儿只能在心里腹诽了!
雨墨默默地守在门外等屋里的二人精雕细琢,忍不住脚在门外跺点子,就怕二人跟出去见客似的,换身衣裳,再描描剑眉、红唇……她能等,下面的捕快哥哥们可不想等呢!
雨墨留守门外,奉书就借机赶紧去了北堂傲处禀事。
北堂傲刚沐浴完,拢上睡袍,一脸惺忪地半靠在秋色蟒枕上合眼休息,身后,弄瓦几个正给他小心翼翼地梳理长发,嫣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别人如何,与本公子何干?秉公办理就是!而那白鹭县令,罔顾大周律令,视百姓如草芥……你告诉王大人,务必让吏部发个文书,要永不录用才好!”别人是死是活,与他北堂傲无关,但连他北堂傲都敢讹诈,就莫怪他毁她一世前程了。
说着,北堂傲微微用手挡着嘴打个不大的哈欠,这才想起最要紧的事儿:“夫人呢?”
“衙门哪儿呢?”
北堂傲皱眉:“奇了,这半年前的案子,关她何事儿?”大着肚子,大半夜看热闹也该有个分寸才是。
奉书吞吞口水:“夫人……还借机让山长奏那县令假公济私,公然索贿呢?”她去当人证呢!
北堂傲手捂额:“知府先审那个案子?”
“据说……先审半年前的!”奉书小心翼翼的答。
北堂傲立刻瞪圆了眼儿:“立刻去告诉那知府,先审夫人的案子,夫人大着肚子呢!”
奉书赶紧行跪礼巴巴告辞。
北堂傲想了想,又命身侧的奉箭将装着玉堂春卖身契的匣子拿来,然后在奉箭耳边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奉箭眼睛微微一亮:
“那何季叔哪儿问起来?”
北堂傲冷冷一笑,斜睨着奉箭:“他今晚还睡得着吗?”
何幺幺的确睡不着。
一会儿,他听见门外有人走过喊着:“快快,衙差大哥们等不及了!”
他赶紧爬起来去看吧,只远远看见那两个戏子跟着不知何时回来的雨墨急冲冲地不知往哪儿奔?
难道是金蟾知屋里的公夜叉厉害,打算连夜转移小娇郎?
何幺幺还没想明白,才回屋,又听屋外又有人重重跑过,他再起来看吧,似乎是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