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坐在医务室的帐篷外,无心力去在意自己鞋裤薄薄的一两层料子,正和积雪粘在一起。躲在臂弯里的脑袋时而晃动,与衣袖亲密摩擦,像是要偷偷泯干泪渍,却么怎也拭不净,又像是要把头往怀里扎进的更深。

仿佛这世间维二逃避愁闷的妙法。

莎罗终是抵不住空近乎哀求的急恳,她真一开口,竟宛如亲身经历了乌尔法遭过的一切,分毫详细的道出这脆弱的男孩,一日日的坚强。或是藏着伤口偷偷前来的乌尔法,或是被伤与疲倦致使昏厥被人抬来的他,又是他多少处留下伤口,哪里又新伤叠旧疤,以及那些从小乌尔法口中说出的,乞求自己隐瞒这一切的话……莎罗说着,宛如照书复读过许多遍似的熟捻。这老妇人的皱容里,因自己言语而逐渐泛溢的心疼,不比做听客的空少多少。

“够了…”

空咬唇忍耐,掀开了帘子,冷风蛰脸的刹那泪腺崩溃。他听不下去了,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忽然被灌输了太多太多能够刺激到他的事情,犹如远超外界冷冽的寒气逐渐渗进血管里,足以令他缓慢窒息。

可真正做到折磨他的,是一直以来自己对此,竟然毫不知情,而自己却还羞耻的认为,已经将安稳无忧的生活带给了他。

我,不是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么?空的大脑被思考抽打着,身体蜷缩着。

“在我年轻的时候,这个年龄的孩子,爱藏起来不分享他人的,不应该是自己最珍视的玩具之类的么?”屋内,有着老妇人的自言自语。

空瘦小的身体又在冷空气里安静过片刻,他忽然使劲拉着衣袖,蹭着整张脸一抹,随后像冷却后的机器重又恢复工作动力,他猛地站起来。

却又被什么力量猛地按回去。

“谁?”他诧异的回头。

“又想偷偷摸去训练场了?”耳熟的声音悬在头顶,声音的主人好似确认过空不会再挣扎站起,才撤回按在其肩上的手,“大门可刚换了新锁,这年头,门锁这常见的东西,也没工夫批量造的,都用的堆箱底的陈年货。”

空的头又扭回去,细声念叨着道歉。他用不着高仰脖颈去看清头顶的脸庞,待在训练场的几天,足以记下训练官的嗓音。

身旁雪地里有细微声响,他感觉到来者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有这种用来耍聪明的歪门技巧,还不如……”训练官一副模版化的训斥措辞刚要脱口,嘴角烙旧疤的双唇就强硬一闭,给挡了回去,“没什么,你,你足够努力了……”之后空气难堪的静寂,男人想换句话圆回气氛,可明显这舞刀弄枪出身的自己,没有什么出口成章的话语艺术。

“今晚别去了,”训练官直白张口,放弃了委婉,语气严肃,但算不上厉声,“回去躺床上,第二天第三天之后什么的都别去想,好好睡上一觉。”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给你偷偷拿药么,本来任何骑士都不该得到这种待遇,哪怕是队长团长们,”训练官又说,“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忘掉一切是最好的。”

空盯着地面出神,他自然是知道训练官的意思,同在训练场上,为什么他能享受,作为严于律己的骑士不能享受的。他更知道,无论别人嘴里他所谓的进步如此之快,可他始终是队尾都追不上。他当然知道的,时限将到,而自己和达成目标间的距离隔着千山万海,对方是来劝自己放弃的。

或许对方说的没错,或许活在这个世界,尽可能去享受一切安逸,是很多人的终极目标。

可也有很多人永远都做不到,让自己浸泡在奔波忙碌中,人类总会背负些什么,那是他们的过往,可能是一道耻于遗忘的疤痕,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约定,一段刻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它或许常使我们深受回忆的煎熬痛苦,它也使我们继续前进。

至少空做不到。

“您是在否定我么?”空打破了这段安静,训练官也突兀的怔然,“训练官前辈就没有什么,怎么都挥之不去的东西么?”他又说,训练官也又怔一次。

男人不自觉的用大拇指按住嘴角,他只是想劝说,并没有更多的意思,此刻他害怕自己可能真的言之过头导致一个孩子胡思乱想,尽管他觉得自己竭力了。

至于后面的那就话,他只是让大拇指按的更用力了些。

随后,他想开口,他想说战争虽然可怕,但我们都在全力奋斗,他想说我们一定会结束战争,阻止我们生存的地方变得更加艰苦残破,他想说他代全体骑士一定会许诺空,有朝一日会使所有人拥有美好的生活,所以他大可放心,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他想说,这就是我们骑士阿。

“你才多大阿,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可他酝酿在舌尖的话并未及时出口。

空却先开口了,不需要绞尽脑汁,只是不假思索的开口,好像他要说的东西,一直都含在嘴里,不给努力组织话语的训练官机会。

空开始讲述他和某两个人的故事,讲述那两个人的伟大和努力,讲述自己的苦痛和挣扎,又讲述到了现在。

“睡在救济所床上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总是忍不住跑到外面,望着天空发愣,我觉得我是十分想念那两个人的,哪怕到现在。然后我才能渐渐睡去,反而在雪地上更睡的安稳,”空不再低头俯视地面,他仰望着,视线好似隔过了覆盖夜空的乌云屏障。

训练官想不到自己竟然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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