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是从仇人的举动才看明白,再没有任何时刻如此时般深刻的感受到了,韩元蝶想,可是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这一刻明白过来的她,不由的泪流满面。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睛汇集到了尖尖的下巴,仿佛上一世没来得及为程安澜流的泪,这一世终于还是要补回来。
她错过了那么多。
她辜负了那么多。
她又得到了那么多。
幸而上天垂怜,给了她一个补偿的机会,不仅是补偿程安澜,又何尝不是补偿自己呢?
韩元蝶这一场哭,哭的痛痛快快,就是眼睛有点肿,而且情绪宣泄之后,显得有点无精打采,有些萎靡。
又是一晚没睡,自然显得有些黯淡,把天明之后进来服侍她梳洗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韩元蝶在家里一直是香茹和碧霞从小儿就伺候她,这一回出嫁,许夫人亲自又选了两个一等丫鬟柠雪和榛儿给她做了陪嫁,还有一个府里的家生子儿老妈妈,也是原在许夫人跟前伺候的江嬷嬷做了管事嬷嬷,另有两房陪房,如今暂管着韩元蝶陪嫁的庄子铺子,并不进来伺候。
那江嬷嬷已经五十了,在许夫人跟前伺候了三十年,老成持重,最能见识人,许夫人原是虑着韩元蝶年纪小,又是在家里从小儿捧着长大,憨吃憨玩惯了,不知道人间疾苦,虽然程安澜是有心的,可程家长辈却不是什么好人物儿,才把江嬷嬷打发来伺候韩元蝶。
既是如此,许夫人对江嬷嬷自然是面授机宜,尤其是把程家诸人的性子都琢磨了个遍。
昨儿韩元蝶早把人都打发开去,这屋里动静一概不知,这会儿进门一瞧,不由的便道:“夫人这是怎么着的,昨儿……”
既然有诰命的伯爵夫人了,娘家陪嫁来的丫鬟妈妈自然都进门就改口叫了夫人了。
韩元蝶恹恹的打个呵欠:“昨儿没睡呢。”
“这可怎么行。”江嬷嬷忙道:“今儿见姑舅敬茶,还有的忙呢!”
经历了一晚前世的刀光剑影,今世的种种算计,那敬茶这种事听在韩元蝶耳朵里头,轻飘飘的一点儿分量都没有,简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她没精打采的说:“那就去敬茶吧,我也还好。”
江嬷嬷这才深刻的明白许夫人再三嘱咐的要仔细看着点儿大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了,大姑娘的那些任性,正好处于一种不是大事,可又不能不理会的边缘上,江嬷嬷道:“夫人这副形容,去给长辈敬茶,看着只怕叫人猜疑,榛儿,把夫人这胭脂上的浓些个。”
榛儿应了,韩元蝶却道:“不要紧,真要猜疑,什么样子都要猜疑的,其实与我的模样儿无关的。”
反说的江嬷嬷都一时无言可对了。
江嬷嬷又问:“伯爷呢?练功去了吗?”
“有要紧事,他回锦山大营去了。”韩元蝶随口道,十分不以为意的样子。
在后宅中打滚多年的江嬷嬷,和平日里不在韩元蝶跟前伺候,这才随着韩元蝶到程家来的柠雪和榛儿都面面相觑,反是香茹和碧霞伺候惯了韩元蝶,看的多了,没多大反应。
江嬷嬷定了定神才道:“伯爷也太随意了些,明知道今儿是要给长辈敬茶见礼,反是走了,过会儿难道叫夫人自个儿去见长辈么?”
“我自己去也没什么要紧的,挑礼也挑不到我身上来。”韩元蝶随口道。
横竖他们也不敢挑程安澜的礼。
“可不是姑娘这话呢!”江嬷嬷见自己说的韩元蝶都不懂,哪有不着急的,连姑娘都叫出来了:“昨儿是成亲的好日子,便是不圆房,礼数总是有的,到了今儿,伯爷也该陪着夫人去给家里长辈见礼,才是正理,通天下哪有放着新媳妇自个儿一个人去见长辈的道理呢?且就是夫人不在意,叫长辈瞧着,心里又怎么想呢?连底下的伺候的人,只怕也要小看了夫人呢。”
这才是江嬷嬷着急的事,新婚头天,便是有天大的事呢,也没有抛下新媳妇一个人的,叫人家看着,便只当做姑爷的不情愿,不给脸面呢。
韩元蝶道:“真有要紧事,不然谁也不会这个时候出去,嬷嬷想想,伯爷到底是给朝廷当差的,朝廷有了要紧事调了去,去是不去呢?是身家性命要紧还是这个虚礼儿要紧?”
她见江嬷嬷一脸担忧,反是笑道:“且也真不怎么要紧的,他们家的人我知道,好不好都一样,这礼就是做的一丝儿不错,处处都体面,还是挑的出话来说的,嬷嬷就是在咱们家,难道没听到过?”
如今的韩元蝶早与以前不同了,她以前可是最讲体面最懂礼的一个人,可又有什么好呢?程家人那是你懂礼当然最好,我只管享受着,到我这里,就别指望我也一样明理了。
韩元蝶这样一说,江嬷嬷果真没那么着急了,既然是亲家,程家的事韩家自然是听说过,议论过的,江嬷嬷在许夫人跟前伺候,虽然许夫人向来不说人是非,可底下人是会悄悄议论的,想起来还真是韩元蝶说的这个理儿,他们家,就不能当正经讲礼的人家来看。
而且,再是担忧,程安澜也出去了不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是以江嬷嬷忙轻声嘱咐韩元蝶:“回头见了他们家长辈,夫人可别太好性儿,跟在咱们家一样。您如今是伯夫人,虽说上头都是长辈,论起品级来,到底不如您,该讲的礼咱们自然是要有的,有些不该讲的礼,夫人可别随口就应下了。”
江嬷嬷可是担忧个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