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灯盏里的火将熄未熄,伴随着几声轻咳,张紫烟缓缓睁开了双眼。
布置简洁的客房内,面色苍白、神情恍惚的张紫烟正用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揪住被子的一角,仿佛握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修长的睫毛如同两把由水浸湿的小扇子,被昏黄的火光在脸上投射出如蝶翼般柔美的影子。这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莫说是男人,就连林清这个女子见了也忍不住泛起怜惜之情。
用手探了探张紫烟的额头,又再次替她把了脉,林清一直悬在心口上的石头这才落了地。“紫烟,你醒了就好。”
“我这是在哪?”张紫烟双眼迷离,掀了被子便自顾自的坐起身来。“小清,适才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林清立在原地不敢开口,想要安慰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个梦好可怕,我梦见府里走水了!居然,居然是秋丽救了我,她还唤我妹妹了。还有……”
“紫烟,别再想那些事了,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林清轻声安慰她道。她试图捂住张紫烟的双手传递一些热量给她,却被张紫烟用力的挣开了。
静默半刻后,张紫烟突然尖声叫喊着从床上跳起,不管不顾的便撕扯起自己的头发来。她此刻衣衫不整,神情萎顿,哪里还见得着半分千金小姐的样子。“我梦到父亲死了!自小我便失去了娘亲,如今父亲也离我而去,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你们都要抛下我?为什么!”
“紫烟你别这样,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林清心疼得直掉眼泪,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化解她的悲伤。命运是何其不公啊,竟让一个如此柔弱如此善良的姑娘,去承受这样残忍的离别。
面对张紫烟如此撕心裂肺的痛喊,饶是心性再硬之人,亦很难不为之动容。
“为什么……”张紫烟喃喃自语着,两行清泪自眼底无声滑落。
林清心里明白,事到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帮到紫烟。可是,那个人会不会已经随着张府的走水而葬身火海了?
回想起最初进入张家的日子,尽管她与紫烟总是受人欺负,但却互相依偎扶持着直至今日。紫烟待她真心实意,她待紫烟又何尝不如亲姐妹一般?今日紫烟遭此大难,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好好照顾她。”林清对房中的丫鬟轻声嘱咐道。随后便推开房门向外飞奔离去。她在心中不住默念着:“张庙生,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林清却不知她转身刚走,客房外便来了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林清在这间房里?”问话之人正是陆承瑄,他已经收到京城来的飞鸽传书,说是京城出了大事,必须三日内赶回去。当日他抛下一切事务不管不顾的来木禾镇寻赵木樨,如今却是不得不失望而归了。但不知为何,临行前他格外想再见林清一面。
江韶点头,“适才我已向多名奴仆打听过,她们说林清一大清早便被人请去客房为一名女子诊治了。别的客房我都探查过一番却无结果,所以林清该是在这间客房无疑。”
得到陆承瑄应允后,江韶轻叩房门。
打开门的是一个婢子打扮的姑娘,她将陆承瑄与江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竟张着嘴巴愣在了原地。
“这位姐姐,敢问林清林姑娘可在房中?”江韶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姑娘这才回过神来。
“两、两位公子是?”这姑娘的脸已经悄悄红透,心如小鹿般在胸口乱撞不停,问起话来也有些结巴。虽猜不透二人的身份,但她万分确定的是,面前的这两位男子的容颜是绝对她曾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最为俊朗的!
“二位公子来得可真不巧,林姑娘适才出门去了。”
“也罢,原也没什么非见不可的理由,不见又有何妨。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与阿樨面容相似而已。”陆承瑄轻声笑着,似乎对此事浑在意。
江韶并未忽视陆承瑄眼底稍纵即逝的失落,虽极想开解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原以为这个林清可以稍稍填补承瑄心中的空缺,如今看来,以陆承瑄对赵木樨的执念,只怕他心里再也装不下旁人。
“阿韶,受父王之命我不得不立刻回京,寻先王遗诏之事就交与你了!”
“在下定当不辱使命!”江韶答得斩钉截铁。
二人一路向外走去,虽是并肩同行,心中所想却大相径庭。
开门的姑娘仍在门口痴痴的张望着,眼神分外迷离。但她心里其实明白得很,如她这般低贱丫鬟身份,永远不可能攀附得上那样恍如谪仙般高高在上的男子。可是那个林清之前不也只是个小小的丫鬟吗?为何她不仅得到了赵明松赵捕头的青眼,还能令适才这两位翩翩公子如此在意?
姑娘关了门重新步入房内,看了一眼靠在床边无声落泪面容悲戚的张紫烟,心里的怨怼这才稍减了些。就算她是千金小姐又如何?就算她貌美如花才华横溢又如何?如今她无父无母,连自家的宅子也被大火烧成了一片灰烬,将来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再说冲出去寻张庙生的林清,不一会便到了已经只剩断壁残垣的张府。
“张庙生你在哪?张庙生!”林清大声喊道,眼睛也并未有半刻停止搜寻张庙生的身影。她一定要将张庙生带回去见紫烟,有他在,紫烟也许就能渐渐忘却伤痛,重新过上安稳平淡的生活。
在一片废墟中寻找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做成此事的难度可想而知。林清不停在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