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轩所说的模仿不是指模仿李桉的风格。
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这个模仿不来,强行模仿只能是四不像,让冯晓刚拍这种文艺腔的电影不现实。
他指的是模仿李桉对待西方观众的做法。
李桉没有给西方观众强行灌输东方的文化观念,而是用西方观众能理解的方式讲述一个东方的故事。
比如《卧虎藏龙》中草原上的剧情,就有美国西部片的影子。
李慕白和俞秀莲之间的感情和对白则带着欧洲戏剧的腔调,竹林上的对打在老外看来像是跳芭蕾舞。
国内观众可能认为这是不中不西的大杂烩,但老外容易理解。
再加上影片中的东方风情和武打元素,带给西方观众一种新鲜感,这是电影在戛纳受欢迎的主要原因。
冯晓刚没必要按照李桉的风格走,只要把握住这些要素就行了。
举例来说,《英雄》里要有唯美的画面,精彩的打斗,同时剧情要简单。
不用花费大量篇幅讲历史,老外不感兴趣,国内观众早就知道了,讲了对影片没有帮助,反而显得啰嗦。
把主要人物之间的关系弄明白就好。
说白了,就是一名刺客要刺杀皇帝,围绕着这个主线发展故事,简单明了,至于说皇帝是谁,刺客是谁,并不重要。
或许有人认为这样剧情太单薄,单薄就对了,复杂了进入不了国际市场。
《英雄》的定位是商业片,商业片就不能太讲究艺术性,要有所取舍。
《卧虎藏龙》就是如此,舍弃繁杂的历史背景,注重人物之间的互动,只要观众能看明白怎么回事就行。
这是武侠片的优势,不必拘泥于历史,可以尽情地发挥想象的空间。
李桉处理的相当巧妙,他把细节上的功夫做足,电影中人物的服饰打扮,生活习惯,一定程度上还原了历史风貌。
这就是大历史和小细节的结合。
不过在对白上还是照顾了西方观众,国内观众在看电影的时候总感觉这不是历史人物应该说的话,容易出戏。
电影没有十全十美的,华语影片很难做到兼顾东西方观众。
为了迎合女性观众的需求,在《英雄》里要加入两名女演员的打戏。
这点在《卧虎藏龙》里已经得到了证明。
慕姗姗看过电影后最喜欢的就是俞菲鸿和徐晶蕾对打的戏份,她觉得很有意思,如果是两个男人对打,谁会管他们的死活。
这是女性观众的观点。
以往女性观众不喜欢看武侠片,但《卧虎藏龙》不同,玉娇龙和俞秀莲这两个角色对她们有不小的吸引力。
冯晓刚要模仿的是《卧虎藏龙》的形式,不是李桉的内核。
一部电影能获得成功就有它成功的道理,不能光是看到缺点就去批评,更重要的是学习它成功的原因,如此才能进步。
这和看人一样,每个人都有优缺点。
如果只看到对方身上的缺点,那就没法相处了,自己把自己给孤立了,多关注别人的优点,生活才会更美好。
电影结束,掌声响起。
掌声并不热烈,更多的是礼貌性质,在放映的过程中就有人在议论了。
国内观众对李桉的电影并不熟悉,李桉以前的片子没有在国内上映过,他们对李桉讲故事的手法不太适应。
西方观众看过李桉的片子,有观众基础,才会在戛纳获得成功。
散场后,有一个圈子里小范围的交流。
影评人的反应呈现两极化的趋势。
一部分影评人认为这部片子不同于香江武侠片,是一种文人式的武侠,包括电影中的细节都很讲究,是一部用心之作。
有些影评人则觉得影片失去了传统武侠片的味道,太过西方化。
还有些持中立意见,觉得还行,就是一部不错的武侠片。
这就是众口难调了。
李桉对此不太理解,如果在香江是这种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卧虎藏龙》不是正宗的香江武侠片,用了香江的技术,却没有拍出香江武侠片的味道,香江的影评人和观众不满意很正常。
但在大陆这种反应就出乎意料了,他以为大陆和宝岛观众的口味应该差不多。
这是一种误判,说明他对内地的电影市场并不了解。
内地观众受到香江武侠片的影响很深。
毫不夸张的说,七十年代中后期和八十年代初期出生的这批人就是看着香江的电影录像带长大的。
即便在小城镇的录像厅里都充斥着香江电影的录像带。
他们会下意识的用香江武侠片的标准来评判《卧虎藏龙》,这是内地观众难以接受李桉新片的原因之一,就是不合口味。
对于影评人提到电影西化的问题,李桉有不同的想法。
“每当有人问我西化的问题时,我总觉得非常困惑,拍完片子后,我还要分析那些受到东方的影响,那些受到西方的影响,那我还拍不拍啊。”李桉不解道,“电影就是怎么好玩怎么弄,它是混杂在一起的,不需要刻意的贴上标签。”
这牵扯到一个包容的问题。
所谓有容乃大,只有能够包容各种文化,才能让自身的文化更具活力。
观众可以按照自身的喜好有不同的选择,但电影人应该有包容的气度。
不是说这个片子是东方的,是好的,那个片子太西化,不地道,应该抵制。
这种批评本身就显得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