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已经越来越深,转眼间到马儿肚腹。

叶如陌惊恐道,“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呀。”

“坐好,别说话。”一声低喝传来,叶如陌只得乖乖地坐好,闭上嘴巴。

耳侧,滚滚洪水汹涌而至。

先前还以为衙门大火有都骇人,比起这场洪水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叶如陌紧紧地贴着奚辰逸而坐,希望他温暖的胸膛能冲抵去内心的惊慌,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怎么不怕?

周围目及之处,触目惊心,大水冲刷去来不及逃命的百姓,惨叫声此起彼伏,胜过人间炼狱数万倍。

这一刻,叶如陌有着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纵使自己医术云奚国第一,又怎样?此情此境,谁也救不了。

此次辰河决堤,是天意亦或是人为?

为什么赶在奚辰逸受封时出事?难道先前所有事情,只为了转移他们的视线,最终目的让辰河决堤,阳通县便首当其冲,尽数淹没。

到底是谁?目的何在?只是为了取奚辰逸一人性命,便要辰河下游数万名百姓来陪葬?

叶如陌背脊处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思绪神游天外时,骏马已经冲出了深水处,无力地向着一处高地跃去。

叶如陌正想给奚辰逸一个赞,突然,上游急冲过来几具棺材板。

来不及惊呼,马儿已经被撞翻了,叶如陌猝不及防一个闷子被打下了水,呛了几口水。

视线模糊,抓着棺材板,人亦不受控制沿着急流而去,冒出点头,喊上一声,“奚辰逸。”又呛了一口水,喊上一声,呛一口水。

抬眸望向四周,人已飘出了好远,漆黑如墨,隐约可见有人和自己一样,依附着漂浮物,在水上挣扎。

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了心头,该死的瘟神,丢下自己跑了。

凭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棺材撞来那一刹那逃生,只是自己这种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人,才会坐以待毙。

不知过了多久,叶如陌死死攥住棺材板边沿,觉得每一分钟都那么难熬,脚泡在水里,没有依附实物,时间长了已经发软,还要时不时地避开上游下来的漂浮物,这一刻,真的很想放弃求生的*了。

脑子极力回想梅花村的娘亲,大妹,小弟,小梅,与她们在一起的欢乐时光,想着自己无缘报答她们,不由地悲从中来,用尽仅有的力气大声哭喊。

可惜再大的声音也无法穿透这洪水肆虐的声音,更穿不透重重黑暗,残月如血,似是失去往日的光辉,独留一丝微弱的光亮,照着水面上挣扎的人们。

叶如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上力量越来越弱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叶姑娘。”滔滔洪水中,声音微弱,却依晰可辨。

叶如陌一怔,这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黑白无常来接自己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难免会生出些超出唯物主义的幻想,就像自己穿了过来,科学能解释的通吗?

半晌,动静又没了,叶如陌苦笑了一声,以为是买彩票呀,期期想中。

“叶姑娘。”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一次似是近了些。

瘟神?

叶如陌激动的不行,高声唤道,“瘟神。”呸呸了两声,重新高呼,“王爷,我在这里。”

晦暗未明的急流上,远远望去,一副棺材似是快速飘了过来,上面隐约可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残月下,俊逸挺拔。

叶如陌紧盯着,生怕飘了过去。

这一刻,暗自决定,以后如果谁在自己面前说奚辰逸像娘们,就跟谁急。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救一个相识不久的半大孩子,这份精神不值得发扬传颂?

思绪间,奚辰逸已经到了跟前,在两副棺材相撞的那一刻,长臂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叶如陌牢牢提了过来,放入自己所处的棺材里。

身子蜷缩在棺材里,全身陡然轻松起来。

经过这么大的惊吓,望向奚辰逸如同见了亲人,内心崩溃,抱着他直哭,全然不管在人家身上擦了多少眼泪和口水。

许久,头顶传来奚辰逸掌心的温暖,“好了,别哭了,不是活过来了?银子还在呢。”

叶如陌望了肩上紧紧綁着的包袱,“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厮,就是这样,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叶如陌望了冷嗖嗖的身子,滴水不止的衣裳,再这样下去,没淹死,也得冻死了。

虽然已经立春,年关未过,到了夜里,依然是寒风冷冽。

两人蹲在棺材里,身着湿哒哒的衣裳,感受着刺骨的寒冷。

半晌,叶如陌说道,“谢谢你。”声音发冷。

自己只是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他贵为千乘之躯,怎可冒这么大的风险?一瞬间,叶如陌有点糊涂了。

“不叫我瘟神了?”奚辰逸淡淡笑道。淡淡的月色下,纵使一身湿透,依旧保持着这副雍容高贵的尊容,绝代风华的气场。

叶如陌嘴角微勾,带出一抹尴尬的笑意,“你都知道呀,大不了以后不叫你瘟神了。”半晌,望向棺材外,洪水无边滚滚而去,声音低了下去,嘴角喃喃,“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就连这救命之恩也怕是没机会报了。”

“要谢谢我,就靠拢点吧,说好了,暖脚呢。本王也怕以后没机会。”

叶如陌嘟着嘴,坐了过去,都这时候了,还斗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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