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会试,林府连年节也没好生过,随意应付了过去,只是各处的年礼往来倒多了些。
“这是给姑娘的聘礼么?若说是年礼,也太多了些。”翠枝看着章府送来的礼单,惊道。
“难道还怕咱们府里短了姑娘的吃穿用度不成?”云枝也跟着打趣道。
“这些寓意高中的吉祥物件儿大概是给大爷的,这些簪环衣料应是给姑娘的。咦,这是什么?怎还有一本子诗文?”翠枝对着礼单归置东西,问云枝道。
“怎地没在礼单上?唤了姑娘来问问吧。”
林黛玉接过看了,不由红了脸,原来自己素日所作的诗词不知怎么竟流传到了章府。章嘉都一首一首抄录了,还附了他自己的和诗。
“这写的是什么呢?姑娘看的这么入神?”翠枝好奇,探过头却看不懂,忙问黛玉道。
“并没什么,墨哥儿呢?”黛玉忙将诗本子丢开,问道。
“在大姑娘府上呢。”
元春先遭了丧子之痛,又捱不过皇帝冷落,终日病体缠绵,眼看熬不过正月去了。
“太太,宫里来了两个大太监,说是娘娘不好了。”玉钏儿急急忙忙回禀王夫人道。
“胡说什么!娘娘好端端地在宫里,怎么就不好了,再胡言乱语把你也撵出去。”王夫人听了心口乱跳,忙甩了玉钏儿一巴掌道。
玉钏儿捂着脸,像是想到了金钏儿,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王夫人看了更加来气,便要使人撵她出去。
“太太,两位公公正在外面呢。”彩云匆匆进来,看见玉钏儿的模样,不由愣住。
“又是要银子的?告诉宝二奶奶去。”
彩云犹豫了片刻,见玉钏儿的模样,不敢多言,只垂手侍立。
王夫人见了,俞觉不详,正要教训一顿,见宝钗红着眼圈儿进来。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谁敢给你委屈受?”王夫人见了,心道定是宝玉惹得宝丫头生气,忙命彩云唤宝玉来。
“太太,宫里来了两位公公,说是咱们娘娘看着不好,请太太与老太太进宫看视呢。”宝钗抹了抹眼泪道。
“是真的?”王夫人眼前一黑,彩云忙上前扶住。
“太太,娘娘如今正是指靠家里的时候,太太莫要乱了方寸。”
“你说的是,娘娘自失了皇子便缠绵病榻,想是心思郁结才不得安稳,你命人准备车轿,我去请了老太太来一同进宫。”
宝钗应了,心里暗暗叫苦,看大太监的神色,娘娘只怕是难有好转了,宝玉将来可怎么办呢,还得想法子让他读书上进,立起门户才好。
王夫人到了贾母房里,见贾母正与史湘云袭人闲话。
“你婆婆来了。”贾母笑道。
袭人忙起身请安,她临盆在即,举动不由有些迟缓。
王夫人摆了摆手,朝丫鬟们使了个颜色。袭人见了,忙拉着史湘云一同退出去。
“老太太,宫里的太监请咱们进宫看视娘娘呢。”
“好端端的,可是娘娘有什么话传出来?”贾母疑惑道。
“说是娘娘身子不好。”王夫人哽咽道。
贾母见了,焉有不明白的,隐约觉得悲意刺骨。史家倒了,王子腾停职在家,听闻医药不断,如今娘娘又眼看不成了。将来还有谁能护着宝玉?
王夫人与贾母不敢耽搁,随太监进宫看视元春。
元春神色灰暗,委顿在床上,身边只抱琴一人伺候。领路的小太监将贾母王夫人引进宫内便退了出去。
王夫人见元春这样,忍不住便要嚎啕大哭,抱琴忙止住道:
“太太且慢,娘娘还有话与太太说。”
“娘娘还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贾母也瞪了王夫人一眼,又转向元春道:
“娘娘且放宽心,保重身体最是要紧,万万糟蹋不得。娘娘年纪还小呢,将来有的是皇子皇女,宝玉的孩子也快出世了,到时他们一处玩,娘娘看着,只有高兴的。”
“宝玉的孩子?宝丫头倒是个有福的。”贾母一番话勾起了元春的心事,更添凄凉。
“正是呢,娘娘且安心养着,将来宝玉的孩子还指着娘娘提携呢。”
“我是不成的了,还记得我小时候,老太太那般疼我。可如今,除了掏空了家里的银子,竟没什么好事帮着宝玉,连父亲的官职也未提上一提。枉费老太太的一片苦心了。”元春含泪道。
“娘娘万不可如此说,只要娘娘好端端的在宫里,府里才能一切安稳。”贾母忙劝道。
“这次是熬不过去了,我心里知道。府里什么情形,我也大概能猜得到,幸得有宝钗妹妹过来帮着打理。老太太,太太,日后万事俭省些,看着宝玉读书上进最是要紧。”
贾母听元春的话像是交待后事,心知是指望不得了,眼泪不由满脸纵横。元春见了,更添悲意,祖孙二人一霎时心意相通,相对饮泣。王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元春不过两日就去了,王夫人连日悲痛,与贾母相继病倒,偌大一个府里,竟只指靠薛家母女二人。
袭人越发躲在贾母房内,不敢多走一步,哄着史湘云寸步不离自己。
贾宝玉莫名悲伤,跟着大哭了一场,宝钗忙着府里的事,不得空,倒让柳五儿得了空子,在宝玉身前施展出浑身解数,尽情抚慰,宝玉方才好了些。
李纨冷眼瞧着,元春薨逝,她也大哭了一场,府里没有娘娘在宫里,只怕艰难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过想起贾兰,心思也渐渐活络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