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喊冤!?”
还没等杨凤楼来到尚君长的身边,正南看台之上,就有人出声。
转头一看,却是一名青年官员,软脚蹼头绿罗袍,穿得一丝不苟,年纪不大,一脸正气,正在看台之上眯着眼盯着杨凤楼。
正是都城长安来的监察御史皮日休。
有唐以来,御史台与刑部,大理寺合称三司,按照规定,斩决犯人,需要三司通力合作,刑部执行,大理寺复核,御史台监督,自然,在狗脊岭诛杀尚君长等一伙王仙芝叛军,不可能请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大理寺和刑部人员,所以,皮日休这位监察御史,正好一肩挑之。
虽然一切从简,皮御史还是严格遵守了监斩的规定,只要有人喊出“刀下留人”、“且慢”、“冤枉”之类话语的话,作为监斩官,就必须暂缓行刑、询问清楚。
“你是何人?为何阻拦行刑?问斩之人,可有冤屈?”
杨凤楼冷哼一声,刚想反唇相讥,突然想起杨复光临行之前说过的“此时不论对错,只有立场”,顿时明白自己说什么也都是口舌之争,徒劳无益,便又是冷哼一声,抬眼看了看天色,这才冷冷开口。
“午时三刻未到,杀人不吉!”
一句话出口,气得皮御史满脸通红。
“乱臣贼子,立斩不赦!
谁说必须等到午时三刻!?
来人,即刻行刑!”
皮御史一声断喝之后,那木台之上的刽子手面露难色,犹豫半晌之后,狠狠一咬牙,突然跪倒在木台之上。
“启禀大人,小人……恕难从命!”
皮御史的脸都气白了,眯着眼,死死盯着台上的刽子手,声音阴冷地说道:
“不尊号令,你可知罪?真当皮某不能将你问罪?”
“小的不敢!”
刽子手声音颤抖,显然已经怕到了极处,不过还是再次叩首,继续说道:
“大人容禀!小的世代出红差为生,自然知道规矩,但是小的也是汝州人士,曾听乡邻说过,这位杨少侠,多次帮助汝州度过难关,甚至在前些天,还识破了黄巢群贼夜袭汝州的诡计,使得汝州逃过一场兵戎之灾……
小的不敢违背御史大人的命令,不过,求御史大人开恩,等到午时三刻,再行问斩贼人……”
皮日休听了,顿时勃然大怒。
“原来你二人早有勾结!好啊,竟敢同情贼人!左右听令,将他二人给我一并拿下!”
“得令!”
大唐军卒齐声呼喝,军威雄壮,气势如虹。
却……无一人行动……
这些大唐军卒,很多人都是当初围困狗脊岭之人,不少人都亲眼见到杨凤楼突围而出,就算不说,也都知道自己断然不是杨凤楼的对手,再加上还有传闻,自家将军丘德全都没敢拦住杨凤楼入营,谁又愿意上前一步?
皮御史的脸都气绿了。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啊……等我回京,等我回京!……”
一时之间,竟然语无伦次。
隐藏在人群之中的丘德全一看,知道再也藏不住了,暗叹一声,走出人群,却没有前去阻拦杨凤楼,却是走上了看台,在皮御史身边耳语,低低的声音,在整个安静场面之中,隐隐传来。
“……莫要动气……这人名叫杨凤楼,乃是右龙武军出身,曾有大功于大唐……他悍然击杀老龟,就在宋使君的面前……
这就是官场上一个疯子,皮御史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刚才入营的时候,他说来观刑,想必和尚君长之间有几句临别的话……左右不过一刻钟……还请皮御史稍安勿躁吧……
对了,那杨复光和他……”
皮御史冷哼一声,终于在邱德全的劝慰和威胁之下,闭口不言。
杨凤楼此时,已然走到了尚君长的面前,久久沉默,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倒是尚君长被身边的动静惊醒,见到杨凤楼,洒脱一笑。
“杨兄弟,你来了……”
杨凤楼啜诺了半天,最终苦涩一笑。
“尚……尚大哥,小弟来晚了,终究有负重托,没能救得你的性命……”
尚君长长出一口气,声音之中,透着一股放下了一切的轻松。
“杨兄弟,这就是命,无所谓了……自从我和王大哥起兵反唐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刀在等着我,要不然就是在战阵之上被人袭杀,要不然就是被朝堂明正典刑,都一样,不过一个碗口大的疤……”
杨凤楼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都监杨复光,虽然不见得是出于好意,不过他真的是想招降王宗师和你,只不过,被一群小人怀了事……”
“这件事,我知道,”尚君长一笑,转脸直视杨凤楼的双眼,“自从那个什么老龟说你要投贼叛国,我就知道,你我都被人算计了,至于招降一事,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杨凤楼听了,唯有点头而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再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
半晌之后……
“尚大哥……”
“杨兄弟……”
竟然同时开口,随即,两人相视而笑。
“你先说……”
尚君长点点头,“我的时间不多了,就我先说吧……我知道你是杨烈之后,也不敢求你放过王大哥,不过,杨兄弟,冤有头债有主,你父亲虽然是因为王大哥而死,不过最终取他性命的,